晋王府内,一个小厮匆匆拐进一处幽静的别院。

林侧妃正坐在前面不远的凤凰木下晒太阳,一张小脸明艳端庄,眉似新月,绛唇映日,贵气万分。

那小厮不敢怠慢这等人物,忙飞快跑至林侧妃跟前一跪:“回侧妃,外头有消息了。”

林清凌也没瞧他,只扬了扬手示意他说下去,腕上那只玉镯在阳光下晶莹通透。

“阮府那些小厮丫鬟嘴巴都紧得很,什么也问不出来。”

“是吗。”林清凌突然脸色一冷,目光锐利起来。

那小厮见侧妃这副表情神气,吓得周身一抖,心里默默念起阿弥陀佛来,这时只听见头上那声音悠悠道:

“查了那么多天,就回我一句问不出来?”

那小厮咽了咽口水,“回侧妃,小的见阮府查不动,便去洛州城内查了一通。据说这阮大小姐与牢里那方家少爷关系不一般。”

林清凌眉心一动,很快又恢复平静,叫那小厮细细讲了个遍,脸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赏了小厮一点银钱便让他下去了。

那小厮走后,林清凌便将手往头上一遮,略微皱眉道:

“瞧这太阳,今儿个倒是闪了本妃的眼。”

身旁的丫鬟知她要回房,忙将她小心地扶了起来,

“主子,方世芸这事儿,我们可要做文章?”

那林清凌唇角微扬,笑道:“那是自然。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浪费了。”

“等王爷他们回来,本妃可要送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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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池晋年和阮原已是在回洛州的路上了。

赶了两天路没停,一行人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

阮原沐完浴,披着一件还算厚实的毛皮袄子回房,还在走廊便听到房里头好一阵响动,池晋年那个熟悉的声音震天响,快要把窗上糊的纸都震碎。

“什么叫不见了?!”

“弄丢玉佩的人即刻拖出去打死!其他人,掘地三尺也得把玉佩找回来!”

“找不回来,你们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阮原放在门上的手一抖,那个门登时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出来,险些撞上他。

阮原见池晋年眼中怒意更盛,赶忙侧过身子放那小厮出去,自己进来掩上门。

他看着池晋年在桌旁坐下,自己轻手轻脚走过去,给他沏了杯茶。

“王爷,想来那人弄丢玉佩是无心之过,罪..不至死。”

池晋年突然侧过脸来,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险些把他扎穿,

“罪不至死?你可知那玉佩是什么东西?!”

阮原的手一滞,霎时垂下视线,心里一股憋闷升上来,喘不过气。

“臣妾不知,只是觉得,那是一条人命。”

衣领被猛地一扯,阮原于是惊异地抬头对上那人如狼似虎的眼睛,听他用满溢愤怒的声音道,

“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多少人的命都抵不上那块玉佩,你明白了吗。”

池晋年说罢松开阮原的衣领,大袖一挥,风一样出了房间,留阮原坐在原地一脸呆愣。

你说人命不值钱,之前又为何那样在乎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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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玉佩阮原见过的,白色,很精致,上面刻了什么字他没有留心,只知道时时刻刻挂在池晋年的腰间,睡觉的时候才卸下来。

玉佩终究是找到了,在这期间,阮原都没再见到过池晋年。

阮原孤零零坐在房里,看着那烛火兀自摇曳。这时门被推开,推开的声音传到耳际自动化为那人的脸,阮原侧过身,好容易宁静的眼波又颤了起来。

池晋年进来,玉佩回到腰际,手里拿着一个酒壶,步伐不似从前那般沉稳。

阮原起身去扶,把他搀到桌边坐下,掩上门,又回到他身边。

池晋年看了他一眼,醉眼朦胧,像是酒意,又像是泪。

手一扯,阮原就坐到了他旁边。

“王爷喝醉了。”阮原伸手要给他倒水,那只手却被他的大手一握,攥得死死的。

阮原侧过脸,看着他深深望着自己,几乎要望进心底,

“人人都叫我王爷,你也叫我王爷。”

“你对我,为何,生疏至此。”

阮原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人又继续道,“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不要叫我王爷。”

“那叫什么?”

“想一个只有你一人能叫的名字。”

阮原深吸一口气,明明没喝酒,心湖却跟着升起一股醉意。

“那王爷,也想一个来叫我,好不好。”

池晋年的瞳孔摇晃一下,微微眯起眼眶,抓着阮原的那只手放松又握紧,

“夫人。”

“你是我的王妃,这世上只有我能叫你夫人。”

那股醉意悠悠上升,忽地化作一支烟火,炸开好一片火树银花。

“晋郎。”阮原嘴角扬起一抹难以抑制的笑意,手指从池晋年的指缝间穿过,握紧,

“从今以后,你唤我一句夫人,我便回你一句晋郎。”

池晋年另一只手放下酒壶,伸过来放到他的腰上一揽,阮原又这么进了他的怀抱。

反反复复,抱得太多,他竟也没了挣扎的心思,反倒陷在这声“夫人”的甘甜中无法自拔。

总归,他阮原这一生,最懂随遇而安。

阮原把脑袋埋在池晋年的胸膛,两只手环回他的腰,闻到他身上的酒香,自己又醉了几分。

“玉佩找回来了,王爷喝完酒,不要生气了。”

“嗯。”池晋年答应一声,放松地把下巴枕在这小巧公子的肩膀上,闻他淡淡的发香。

现在一想,就算玉佩找不回来,只要他的夫人没丢就行。

池晋年闭上眼睛,竟然这样睡了过去,睡在了这人温暖的怀抱里。

阮原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放肆地把手收紧几分,鼻尖轻蹭他的脖颈。

哪怕你酒醒以后不记得叫过我夫人,我也知足了。

从前他希望摆脱女人的身份,但是现在他希望和池晋年,生生世世共进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为池晋年说过,他在他眼里,从始至终都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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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们说,擅闯晋王府被发现会怎么样?”

阮祐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手里拿着只剩半杯酒的白玉杯,红着脸颊一副醉样,瞧着周围几个打扮贵气的公子道。

那柳家公子也是洛州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听了他这番话却也警惕地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

“阮兄,即便这晋王府里的美人再出落得天仙下凡,那也是晋王的人了,你可别打这些主意...脑袋要紧。”

阮祐不重不轻地敲敲桌子,佯怒:

“谁..谁说我对他那些个妾感兴趣了。我...唉,说了你们也不懂。”

他把杯里剩下的酒往嘴里一灌,又叫一旁服侍的丫鬟给自己添了一杯。

那周家公子却朝柳公子摆摆手打趣道:

“柳兄莫慌,我看他这三脚猫功夫,怕是离晋王府还有百丈远呢就给人撵走了,最多算个擅自路过晋王府。”

柳公子听了拍手叫好,阮祐瞟了那周公子一眼便继续自顾自喝闷酒。周柳二人聊了一阵,都发现阮垣不对劲。

“阮兄,你这是在借酒消愁呢?难道是...为情所困?”

柳公子眉毛一挑,饶有兴致。

周公子接话:“依我看,他这番表现一定是为情所困。”说罢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

柳公子继续对着阮垣说道:

“我就不懂了,阮兄你这家底,这样貌,还有一个贵为晋王妃的姐姐,想找啥姑娘找不到,怎么能为情所困了呢?”

阮祐撑着头,“怎么就非说我是为情所困呢?我不是...”

“诶诶诶打住,阮兄,你莫要狡辩,你难道还能为银子所困?”周公子笑着戏谑道。

柳公子趁势指着周公子:

“话说起来,他那妹妹当真标志,论家底与你也般配,不考虑一下?”

阮祐瞟了他一眼,“当真标志的你怎么不考虑?”

柳公子一听这话急了,“谁说我没有考虑了?”

“只是人家姑娘见到我便像见了饿狼一样躲,上回竟主动给你端果子吃,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吧。”

那边坐着的周公子已是笑得直不起腰来,阮祐却只当这两人不存在似的,闷声吃着瓜子。

好一会儿,那周公子笑完了,竟摆出一副正经样儿说:“要是阮兄你喜欢我妹妹,我倒还真赞成这门喜事。”

阮祐听了这话倒是一愣,半晌方才道:

“周兄,令妹确是艳如桃李,只不过...我心里已是有人了。”

有了一个又傻又倔又凶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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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阮原:“晋郎。”【笑】

池晋年【愣】:“….”

阮原:“晋郎。”

池晋年【认真】:“….”

阮原:“再不叫你晋郎了!”【气】

池晋年:?

池晋年:我做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