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声音将密林边境的其他工作人员吸引了过来。他们以为是争斗,架住封喉拦架。被卸掉下巴的守林人在地上不住地打滚,疼痛让他泪流满面。

封喉还震惊于和守林人反应完全不匹配的结果,攥着纸条,绷紧肌肉,一言不发。

后来,人们帮那名倒霉的守林人复位了下巴,重新测试后菌化值仍处在正常指标。

这件事又一次被不明不白地归位了守林人的错觉,只有刚拥有了相同经历的封喉会认为没那么简单。

可他又无从说起,直到木槿回来,他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沉思,脸色很可怕。

“我听说了方才的闹剧。”木槿挨着封喉坐下,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我也不认为数字能被看错,这种情况下谁都会再三定睛确认的。”

木槿的一针见血让封喉变得忐忑,他双手相扣,骨节因用力发白。

“没人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封喉故作镇定,“一切都在变得更加古怪。我问过他们了,密林的扩散并未停止,甚至速度更快了。这跟沃伦主张得完全不同。”

木槿不以为然:“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再等等呗。”

封喉低吼道:“已经半个月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奔波、努力都是徒劳?”

不只是徒劳,是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封喉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消沉,“或许我们不该带他出来……”

“那样什么都不会改变,密林早晚会将大陆吞并。”木槿站起身,拍了拍封喉的背,“疲惫让你变得消极,看来你还没有调整好状态。我会跟老李说的,让你再休息一段时间。”

木槿走后,封喉又成了落单的人。不过在他眼里,身边还有个难缠的家伙——

“我知道你能看见我,别装了。”

虽然和祁渊一模一样,但封喉清楚,那是比他更危险的存在。按照先前被告知的称呼,应该叫他亚伯。不过对方显然更喜欢自己的名字——阿蕈。

阿蕈俏皮地坐在看守亭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封喉,自顾自道:“去把他放出来吧,我相信你能做到,也愿意去做。”

封喉将他当作空气,起身去和大部队回合。

阿蕈将手拢成喇叭状,拖着长音喊:“你现在还有挽回他的机会,别怪我没有警告你。”

当天深夜,封喉辗转反侧。

他本以为回到基地能摆脱阿蕈,而那家伙却坐在床尾,用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

“你能看见我,却不敢将这情况报告给上级。因为你清楚自己正陷入不可挽回的怪诞,这个秘密捅出去,等着你的就是一死。”

封喉仰躺着,望着天花板,似乎是打算跟阿蕈死磕下去。

“你我并非敌人,密林和人类也并非水火不容。”

阿蕈朝他爬来,像一条蛇。

封喉感觉到腿上传来压力,接着是胯骨、小腹……他喉结上下滑动,被子里的手攥成了拳。

“我知道,我的话完全颠覆了你的认知。别急着否定,仔细想想看,哪个才是谎言。”

阿蕈跨坐在封喉的腰上。这时候封喉想动一动手指,他才发觉整个身子都彻底僵住,动弹不得。

“想听听这一切的源头吗?是自陨石中开裂而出的血红色石头,是一分为二的菌株。”

说话的同时,阿蕈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他的五官逐渐趋于成熟,褪去少年的稚气,一转眼的功夫,就幻化成了身材修长的青年。

他俯视着封喉,带来绝对的压迫感。

“祁怀瑾偷走了一株,将他当成如幼崽般浇灌。可它们情感互通,不可分割。留在实验室的那一株清楚地看着另一个自己忘记自我,沉溺可笑的幻境之中,一步步迈向深渊。于是它出逃,野蛮生长,这空气中的每一颗孢子都是为了寻回音讯,借助其它生物的眼睛、手脚、枝丫。”

突然,阿蕈倾身向前,掐住了封喉的脖子。

“而你,一无所知的你,却像祁怀瑾当年一样,再一次把它从我身边夺走。如果说祁怀瑾是迷失了自己,与它一同玩着角色扮演;那你便是带着再清楚不过的目的,将它哄骗成掌中之物。”

窒息感愈发强烈,封喉的肺几乎快要炸掉,但他还是无法动弹,只能瞪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下一秒的时候,阿蕈突然松开了手。

“可惜我们情感互通。”阿蕈垂下肩膀,身体随之逐渐塌缩,很快又恢复成了少年模样,“我感受得到它对你报着怎样的心情,至少目前,我没办法杀了你。”

他俯下身子,趴在封喉的胸膛上,听他的呼吸和心跳。

封喉大口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瞳孔因濒死和恐惧而放大。

“你听到的故事是什么?带它离开密林之后能解决什么?如果说你们打算以它威胁我,那真是大错特错。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复杂的情感,就像异性磁铁会彼此吸引,但如果只有一块,它并不会凭空烂掉,反而避免了受对方影响。”阿蕈顿了顿,“它对人类抱有可笑的情感,但我没有。所以它若真的消失,我将会成为彻底的主宰。到时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我想你猜得到。”

这时,封喉猛然坐起,眼前没了阿蕈的影子。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无比真实的鬼压床让他起了一身冷汗。

然而此时此刻,阿蕈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祁怀瑾就是因为偷盗泄露危险生物被处死,密林的确还在扩张。

相较之下,沃伦无根无据的推理是那么的不可信。

无论如何先要稳住祁渊,他才是整个局面的核心。

封喉仓促地下床更衣,顾不上没有许可,朝关押着祁渊的隔离室赶。

没过多久,在经过转角时,他差点与人相撞。

定睛一看,对方好死不死正是沃伦。

封喉连忙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额前细密的汗珠已经将他出卖。

沃伦眯着眼睛瞧他,接着恍然大悟,明知故问道:“你就是封喉?如此着急忙慌,是要去哪儿?”

封喉试着扯谎,但还没完等他开口,话就被刺耳的警铃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