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太多, 或真心或假意,洛琪挑了几条回复。家里亲戚都被她拉黑,至今没放出来, 所以没有那些好言相劝。

洛雨看到堂姐的朋友圈,将自己青春十年以这样的方式结局,堂姐该多难受。

【姐,抱抱你。】

【雨宝, 我没事, 照顾好我的小黄瓜。】

洛琪再刷新, 初琳给她留言:【分的好。你这么漂亮, 还怕没人追么。你们老板就不错, 可以考虑接受他。】

洛琪:“......”

初琳这是喝了多少酒, 才会脑子迷糊打出后面那句话。

还好,初琳和老板的朋友在她这里没有重合, 老板没机会看到初琳的留言。

她和初琳自从加了好友,从没聊过天, 只互相点赞朋友圈。

洛琪回复初琳:【被你幽了一默(笑哭)】

初琳没多说, 回她几个表情:【(龇牙)(龇牙)】

随后, 洛琪收到初琳私发给她的消息:【我巡演结束了。最近在家休息,你住哪?我去接你,请你去我的小酒馆喝酒。】

洛琪:【我在苏城, 过来开会,明天晚上才回去。等周末我找你玩。】

她又道:【是你自己开的小酒馆吗?】

【嗯。朋友帮我打理, 除了几个最好的朋友,其他人不知道真正的老板是我。现在又多了一个你知道。】

【小酒馆在哪?】

初琳回了一衤糀个具体地址, 又把小酒馆的名字发给她:你来, 我还在

洛琪惊叹, 原来有这么巧的事。

第一次看到小酒馆的名字她就觉得老板应该很有故事,因为这个店名就在诉说一个伤感的故事。

她把相册里之前拍的小酒馆照片发给初琳:【我去过。对店名一见钟情。】

初琳:【周五晚上你必须来,可以带朋友一起,我招待。】

洛琪问:【朋友就不带了,带我堂妹过去,她是你的颜粉。】

初琳想了想,那小姑娘应该叫洛雨,【好,不见不散。】

洛琪打了‘晚安’两个字,还没发出去,老板的消息跳出来:【十分钟后下楼,我们晚饭没吃,周围你熟悉,找家饭店吃宵夜。】

洛琪看看身上的睡衣,但不去又不行,【好的蒋总。】

她拿出衬衫和长裤换上,外面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

十分钟时间根本来不及化妆,洛琪把头发打理好,只用了八分钟,拿包下楼。

从电梯下来,刚走几步,迎面匆匆走来一人。

忽而那人脚步一顿,两人都怔住。

裴时霄收到短信时就在附近应酬,提前离席,慌忙中赶过来,至于为什么还要来,能不能见到她,他不知道。

他站定,“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我想跟你道声歉,洛琪,对不起。”

心里不甘,他看着她:“十年,洛琪你忘得了吗?”反正他忘不了。那十年,从青春年少,到而立之年,他们之间的回忆太多。

“我们再重新开始,我再追你一次。如果你不放心,我们签婚前协议,只要我出轨,所有财产归你。”

“洛琪!”

又像昨天那样,被蒋盛和给强势打断。

蒋盛和在车里没等到人,到大堂来接她,进来就看到不该出现的人。

蒋盛和几步走过来,逼视她:“又是怎么回事?”

洛琪:“......”

老板加重了那个‘又’字,她感受到了老板的死亡凝视。中午她还保证,尽快处理好,这才几个钟头过去,前男友找上门又被他撞见。

“蒋总,给我两分钟。”

“你看我很闲,时间很多?”

“......蒋总...”

“喊蒋总喊上瘾了?”

“......”

就在她惊愕中,蒋盛和抓起她手腕,拽着她就往外走。

他用力过猛,惯性使然,她差点撞他身上,幸亏她反应及时,拿手撑在他胳膊上,她整个人才没撞上去。

裴时霄抬手想抓住洛琪,手抬起来那瞬,失去了所有力气。想了一路没想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在朋友圈公开了他们分手的原因,不留一丝余地。

原来是为了蒋盛和。

等他转过身,两人已经走到酒店门口。

蒋盛和这一握,就不想再放开,他等了七年。

怕攥疼她,他稍微松了松,依旧没放开她的手腕。

洛琪眼前空白了数秒,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连声音都听不见。

就在蒋盛和捉住她手腕的那一霎,她心里那条防线被决开一个口子,兵荒马乱中,她拼命去堵住那道缺口,禁止一切不该有的念头跑出来。

出了酒店,蒋盛和不舍,还是松开她,来日方长。他撑起手里的长柄黑伞,是刚才大堂经理拿给他。

大堂经理有眼色,只给了他们一把伞。

他松了手,他身上的气息也远离,洛琪心神不定:“抱歉蒋总。”

“你哪对不起我了?”

“......”

洛琪发现今晚老板很不好说话,句句带刺,怼她时毫不留情。

她解释为何道歉:“我让您久等了。”

“知道就好。”

蒋盛和右手举起伞,手臂从她肩膀环过,几乎将她搂在怀里,将她罩在伞底。她整个人在伞里,他左侧身体都在伞外。

再一次,她被他强势独有的气息包裹。在他怀里,她一时竟分不清苏城的东南西北,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南走还是朝东走。

他惯有的冷淡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裴时霄就在后面后看着,你反应不用那么大,往前走就是了。”

蒋盛和看着怀里的人,“发了朋友圈不是也没用?解决个前男友怎么就这么费劲儿,当断不断,优柔寡断。”

洛琪:“......”

就使劲吐槽她吧,反正她什么也听不清。

江南的雨夜,到底谁被蛊惑了。

小姜下楼买烟,出了酒店门就看到这一幕,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但那两个人确实是老板和洛琪。想到裴时霄在电梯间那边,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往大堂退了几步,忙拿手机拍下来,到时给老板留念。

从酒店门口到停车的地方不到二十米。

司机刻意停远,没开到酒店门口接他们。

于蒋盛和而言,这二十米相当于两米那么近。

对洛琪来说,感觉自己走了两万米那么远。

到了车前,蒋盛和给她拉开车门,自己绕到另一边上车。

洛琪坐到车上,发现司机和保镖都在,魂才回来,想起来老板在消息里说的是‘我们晚饭没吃’,原来司机和保镖也去吃饭。

蒋盛和收了伞坐上来,她在他怀里时,他的思绪也是乱的。

他面色沉冷,别人看不出异样。

“附近哪家饭店不错?”他问她。

洛琪的反应比平时慢半拍,迟疑片刻才说出在什么路上,那家饭店所在位置不好找,到了那条路她再具体指路。

蒋盛和帮她平复心情:“去年九月份的事情了吧?这都多久过去了,处理起来还是拖泥带水。”

洛琪默默听着没反驳,她也没料到裴时霄会再找来。

蒋盛和见她沉默,继续道:“以后管理层有职位空缺,你今天的表现,到时怎么当机立断?谁敢把那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你?”

洛琪一听到跟自己职业生涯有关,据理力争:“蒋总,跟您共事这么久,您应该或多或少了解我一点,这件事我承认我处理得欠妥,但工作上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的注意力应该都集中在工作上了,蒋盛和就没再扯下去。

之后的时间,两人各怀心事,各自看窗外。

洛琪正在建设心里的堤坝,原本的防线破了口子,似乎堵起来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严丝合缝,只能再重新建个堤,多一道防线。

她与他有云泥之别,她只会、也只能将他当老板。

车玻璃上,偶尔映出老板的轮廓。

洛琪微微调整姿势,挡住玻璃,这样只看到她自己的身影。

蒋盛和瞥她,她几乎背对他坐,装作在欣赏车外的夜景。

他拿手机,拍下她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她无意间其实已经对他不一样,就像现在,换成秘书办其他人不敢这么坐。

那家只有苏城本地人知道的饭店,七拐八拐终于到了。

司机停好车,跟保镖两人也下去,老板之前交代,让他们俩一起去吃。

两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跟在老板身后,比去年在苏城听钢琴演奏会的心情更复杂。

一会吃饭时该说什么?

跟老板真的话不投机。

到了饭店,雨也停了。

酒店楼下,裴时霄还在怔神,烟雾弥漫。蒋盛和牵着洛琪离开后,他连着抽了五支烟,手里刚点着的是第六支。

“滴—滴—”两声鸣笛。

裴时霄抬眸,母亲的车开到了跟前,车窗滑下。

他吐出烟雾:“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裴夫人:“打你电话想跟你说件事,怎么也打不通,除了这里,想不到你还能去哪。”

“你就是抽到明天,什么也改变不了。”

裴时霄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把一支烟抽完,扔了烟头才上车。

“她跟蒋盛和在一起了。”

“什么?”

“洛琪跟蒋盛和在一起了,应该今天下午才在一起。”中午时蒋盛和还没表白,不是下午就是晚上。

裴夫人震惊,“我说呢。你大晚上跑过来。”

洛琪有了新恋情,她如释重负,又替儿子难受。

“还不放弃?”

裴时霄沉默。

裴夫人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不放弃又怎样,洛琪心意已决。

谁都知道,蒋盛和不会娶她,他的家庭不是一般人能嫁进去,他家里也不可能同意。她明知没结果,还是义无反顾选择蒋盛和,宁愿不要婚姻和未来,也不再考虑和儿子复合,已经没什么事也没人能让她再回头。

洛琪不复合的决心,应该与她想要报复丈夫的决心一样。

回不了头。

“妈妈尽了心,你也尽力挽回了,就这样搞吧。”她吩咐司机:“开车。”

裴时霄按着额角,汽车经过的一路,都是他与洛琪的回忆。

“年底我就去上海,我们就不用异地了。”

“等你到了,我们出去吃,我现在不饿。”

“我们明天几点去试婚纱?

“想你了。”

她的每句话,他当时都没及时回应。

再也没机会。

她那么在意工作的人,为了他她愿意去上海。

有电话进来,打断他的回忆。

裴时霄看手机,是崔芃的号码,他没存,但记得尾号。

没接,直接切断。

随后,崔芃的短信进来:【打扰你了。今天你妈妈的秘书找我算账,说我耍心机在餐厅等你,我没有。是我先去的那家餐厅,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算到你会过去。如果真有那个本事,我天天都想偶遇你。】

裴时霄没回复。

裴夫人看看儿子,以为是工作上的电话,他心情不好暂时不想接。

她宽慰两句:“感情没了不要紧,事业不能丢。你感情上输给了蒋盛和,总不能商场上再输得一塌糊涂。”

次日晚上,高峰论坛结束,他们坐了晚上的那趟车返程。

洛琪经过一天调整,已经放平心态,昨晚蒋盛和把她揽怀里给她撑伞那幕,她不再多想。

回到北京,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周四那天下午,洛琪汇报完工作,“蒋总,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蒋盛和在看电脑,头也没抬,“把锐普医疗近三年的销售情况,以及管理层的名单,包括个人详细履历给我一份。”

“好的,下班前给您。”

洛琪从办公室出来,关上门,暗暗呼口气,现在面对老板比以前压力更大,生怕一不小心哪里出错。

回到自己办公室,刚坐下来,有陌生的号码打电话给她,是苏城的号。

洛琪思忖片刻,有可能是锐普医疗那边的人,她接通。

“洛特助的电话可真难打通。”

是大伯母的声音,语气嘲讽。

“你不用急着挂电话,你跟那个裴时霄怎么样,我管不了。再说,你自己想作着过,关我什么事,我之前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大伯母冷哼。

她今天打电话,不是为了数落洛琪。

裴家这个大客户,彻底丢了。

“我们公司跟裴时霄家的合作,”大伯母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因为你,不续约了!”

没有裴家这个大客户,公司损失惨重,迫不得已只能威胁洛琪,逼得她走投无路,她才有可能跟裴时霄和好。

于是她把情况往严重了说:“那么大的客户黄掉,现在资金周转不过来,我们家的压力多大你知不知道?欠的一千多万,你看着办,三年等不了,最多给你两个月时间,赶紧凑齐给我。”

不等洛琪说话,那边先挂断。

洛琪气不过,又回拨过去。

大伯母以为她被逼无奈,改变了想法,过了十几秒才接听:“什么事?快点说,我忙着呢。”她下意识间开始摆谱。

洛琪:“借钱时说好了慢慢还,几年内还清,就是银行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变更还款期限!既然提到订单,那我给你好好掰扯掰扯,从裴时霄家拿到大订单,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没见你把功劳给我。如果不是我,你哪来裴家的订单?”

“当初你愿意借钱,是觉得我嫁给裴时霄不缺那一千万,一结婚就能还清,说不定还会再附赠几个订单感谢你们。现在算盘落空,那你只能自己兜着,毕竟投资有风险,你不谨慎,怪谁。”

“你...洛琪你...”大伯母被气得语无伦次,“你看把你嚣张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九十二斤三两。”

“你!”大伯母快被气炸,“我限你两个月内把钱还上,拖一天都不行!没得商量!”

洛琪:“再跟你说一遍,别动不动威胁我,还以为我怕?欠你们家的钱,我乐意几年还清就几年还清,我说了算!”

她挂断,把这个号码拉黑。

洛琪拿着杯子倒了一大杯咖啡回来,裴时霄家没在他们分手后就立即结束合作,而是又缓了一年,可即使这样,大伯母还贪心不足。

下班时,蒋盛和打电话给她:“我要的资料呢?”

洛琪:“还没好。”

“还有多少没整理?”

“一半。”被大伯母气的,耽误了十几分钟,工作效率也不如平时,原本该整理好的资料才整理了一半。

“过来。”蒋盛和挂电话。

洛琪放下鼠标,以赴死的心情去了老板的办公室。

蒋盛和直直看着她,“为什么没完成?以你的工作效率,不该拖到现在。我要听理由,不是谎言。”

洛琪知道老板误会了,以为她又是因为裴时霄才耽误工作。

这个时候道歉没用,只能补救工作,“是家里的事,已经解决,半小时后我把资料给您。”

蒋盛和一言不发。

看老板的表情,这个解释根本敷衍不过去。她们家欠债的事,老板知道,当初她去远维资本实习,就是因为交不起学费,还要再赚生活费。她家公司破产,他和蒋司寻都清楚。

欠债不丢人,她又不是故意不还。

洛琪实话实话:“是因为大伯母的一通电话。我们家欠她家一千多万,她家公司之前跟裴...家有合作,现在合作终止。大伯母催我还钱,其实是变相逼我复合。”

蒋盛和问:“用了你大伯家的钱,约定几年还上?”

“我爸在借条上写的还款期限是五年。”本来三四年能还上,父亲当时想给她攒一年的嫁妆,于是将还款期限往后推了一年。听母亲说,当时堂哥不要借条,说一家人不见外。是父亲主动打了借条,还写上了利息怎么算,把借条给了大伯母。她又道:“分手后,我答应他们,三年还上。”

“你大伯母为了逼你复合,给你多长期限?”

“两个月内。我没理会她,还是按原计划三年还清。”

蒋盛和颔首,表示知道。既然是大伯母用手段逼她复合,不会轻易罢休,“你大伯母再找你,让她去起诉,代理律师公司给你安排,远维的律师团队,一连六年无败诉记录。”

洛琪:“......”

律师她用不到,就算大伯母想用起诉来吓唬她,大伯和堂哥也不会同意,但依旧感激:“谢谢蒋总。”

蒋盛和安静片刻,找了一个她容易接受且不需要欠太多人情的方式,替她解燃眉之急,“你是蒋董为数不多比较在意的人,我跟你搭档也默契,于公于私都希望你能一直留在远维,所以如果哪天你又决定一次性还钱,可以向公司申请预支未来五年的年薪,我给你签字担保,能申请下来。”

洛琪没料到老板主动帮她想办法,她不会预支工资,预支五年的工资就跟当初蒋月如要把她空降到远维资本一样,不合规矩,会让老板很麻烦。

他跟蒋董一样,对她的好她无以回报,只能加倍工作,“蒋总,我去整理资料,最多半小时给您送来。”

她现在心情应该很不好,他想陪陪她,“拿过来我跟你一起整理,节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