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明意愣了愣:“等我干什么?”

傅时礼喉结轻轻动了动,怎么说这也是他第一次约明意,说不紧张是假的,以至于刚刚明意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暗暗打腹稿了。

顿了半晌,傅时礼才重新开口道:“下午有空吗,想带你去个地方。”

明意显然有些意外:“什么地方?”

“待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搞什么啊,还神神秘秘的?

明意半信半疑地应着:“那行吧,那我上去换件衣服,刚刚在片场不小心弄脏了。”

傅时礼点头:“好。”

说完,明意迟疑着又看了傅时礼一眼才转身上楼。

最近郦城气温大幅度下降,今天直逼零下,算是近几年里最冷的一天了。

回到卧室,明意从卧室的柜子里翻出一件加绒的打底裤穿上,也不知道傅时礼要带她去哪,万一是外面她可得穿厚点,这寒冬腊月的冷死了。

思及此,明意突然想到什么,她伸手拿起手机点开日历看了一眼今天的农历日期。

“也不是腊月十五啊。”明意自言自语道。

腊月十五是傅老爷子的生日,之前每年明意都会跟家里人一起,去傅家老宅给傅老爷子祝寿,按理说今年身为孙媳妇的她是要跟傅时礼一起回去的。

不过,既然不是傅老爷子的生日,那傅时礼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正想着,明意脑子里突然莫名其妙地蹦出今天在车上,和盛安宁的对话,与此同时,明意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

傅时礼该不会是要约她去过节吧?

思及此,明意迟疑了一瞬。

以她这么多年对傅时礼的了解,他根本不是一个会把这种洋节放在心上的人,再加上她和傅时礼的塑料关系,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让傅时礼推了一下午的工作,特意在家里等她回来去过节的。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那傅时礼今天的反常行为又怎么解释?

明意思来想去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整个人已经坐在化妆桌前才回过神来。

算了,先不管傅时礼到底要干什么,她出门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只不过,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万一呢,万一傅时礼就突然做人了呢,她总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吧!

思及此,明意拿起化妆刷精心给自己化了个最近很流行的富家千金妆容,搭配大气上扬的眼线,和车厘子色的镜面唇釉,整个人气场全开清冷钓系感十足。

化完妆,明意直接去楼下衣帽间,换了一套深蓝色系丝绒质地的连衣裙,高级感十足,外套选择了同色系格子毛呢大衣,脖子上围着奶白色围巾,脚下踩着六厘米的短靴,清冷不失妩媚。

从衣帽间出来,傅时礼已经换好西装等她了,不知道是不是傅时礼刚刚看到了她的衣服,平时都是一套同色系搭配的傅时礼,今天居然破天荒黑色西装配了蓝色系的领带,跟她的衣服颜色相得益彰,像是提前说好了似的。

见状,明意愣了愣。

傅时礼抬了抬眼睫,依旧是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了?”

回过神,明意摇了摇头:“没事,我好了我们走吧。”

“嗯。”

傅时礼应了一声,迈开长腿走在前面,走到车前不仅没直接上车,居然还主动替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直到坐上副驾驶,明意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傅时礼会做出的事,难道是圣诞节限定吗?

车子很快停在一家明意经常来拍照打卡的西餐厅门前,这家西餐厅是她和谢云棠高中发现的,那会儿这家餐厅才刚开业,还没有多少客人,明意是冲着装修好看才拉着谢云棠一起来的,却没想到居然被她们发现了一家宝藏西餐厅。

后面,明意不管是和朋友聚餐,还是一个人无聊了想吃点精致漂亮又合口味的东西,都会来这家餐厅。

傅时礼预定的是靠窗的位置,微微偏过头就能看到对面广场上的喷泉。

直到点完菜单,明意才后知后觉发现今天这家餐厅居然这么冷清,平时这个时间应该人满为患才对啊。

还没等明意问出心中疑问,思绪就被一个陌生的声拉回现实。

回过神,就看见一位年轻的侍应生,捧着一捧红色的玫瑰花立在她面前:“美丽的明女士您好,这是傅时礼先生为您预定的鲜花,祝您圣诞节愉快。”

明意愣了愣才抬手接过来,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傅时礼居然会送花给她?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卡片上的名字,的确是傅时礼三个字。回过神,明意才礼貌回应道:“谢谢。”

说完,明意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这束玫瑰,忍不住轻轻翘了翘唇角,红玫瑰配黑纱算傅时礼还有点眼光。

正想着,明意抬头就看见不远处西装革履,正朝着她的方向走的傅时礼。

走近了,傅时礼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玫瑰花,依旧保持着平日里的从容和优雅,俯身坐在她对面,淡淡发问:“喜欢吗?”

虽然明意从小到大收到的花不计其数,但几乎都要么送人了,要么直接丢进垃圾桶,她还是第一次仔细看收到的花。

顿了片刻,明意抿了抿唇,七分欣喜只露三分,她十分矜持地点了点头:“嗯,这花挺美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傅时礼慢条斯理开口,道:“人比花美。”

闻言,明意一愣,狗东西会讲人话了?

回过神来,明意狐疑着抬头看过去,视线落在他脸上盯了半天才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道:“你是傅时礼吗?你该不会是被人魂穿了吧?”

傅时礼挑眉轻笑:“你觉得呢?”

明意半信半疑收回视线:“我觉得不太像。”

傅时礼轻“啧”了,笑着逗她:“爷爷让的。”

闻言,明意摆弄玫瑰花的手顿了顿,莫名地有一瞬间失落,不过又觉得这才符合常理,那点失落很快就被打消了。

她扁了扁嘴:“噢,我就知道肯定是爷爷……”

话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男人低沉清冽的轻轻笑,顿了片刻,嗓音沉慢道:“我也想。”

明意眨了眨眼睛,抬头看过去:“你也想什么?”

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片刻,男人薄唇轻启,嗓音低沉缱绻:“想送你花,也想和你一起过节。”

明意努力压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轻轻抬了抬下巴:“这还差不多。”

正说着话,侍应生将今天的主菜端了上来,介绍完主菜后,侍应生礼貌道:“两位请慢用。”

明意一边礼貌点头,一边随口小声道:“今天大过节的这家店怎么这么冷清,平时不预约都没有位置。”

侍应生笑了下:“为了给明女士良好的用餐体验,所以今天傅先生将整个餐厅都包了下来。”

闻言,明意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傅时礼,一时间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傅时礼只是笑笑,声线低沉:“我的荣幸。”

明意抿了抿唇强压住唇边扬起的弧度,收回视线,这人怎么回事,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

这顿饭明意吃得很愉快,不仅有鲜花作陪,还有她最爱惠灵顿和法式焗蜗牛。

许是因为心情好,就连后面走出餐厅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推开餐厅大门走出去,明意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洋洋洒洒开始飘起了雪花。

天色渐渐暗下来,街边摆放着的圣诞树上的小彩灯也亮了起来,在初雪的衬托下,一整条街的节日气氛更浓了。

“傅时礼下雪了。”

说着,明意下意识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只可惜还没等看清楚它的样子,就已经融化了。

“嗯,下雪了。”顿了片刻,傅时礼重新开口:“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高端商场,去逛逛?”

明意眨了眨眼:“你这是要陪我逛街的意思吗?”

傅时礼垂眸,视线落在她脸上几秒:“可以这么理解。”

闻言,明意压住已经轻轻翘起的嘴角:“好啊,有人买单当然要逛。”

可能是上一次傅时礼让人直接把下个季度的衣服都送过来了,这会儿明意逛了半天居然一件看得上眼的都没有,就一件驼色大衣勉勉强强能入她的眼。

逛了两个小时,只买了一件大衣,明意兴致缺缺,从商店里出来就直接坐在商场椅子上耍赖:“不行了,走不动了,太累了。”

傅时礼立在她面前,低下头轻轻垂了垂眼睫:“那去吃点东西?”

明意摇头:“吃不下,刚刚的晚饭还没消化呢。”

“那……”傅时礼思量几秒:“去看个电影?”

闻言,明意眨了眨眼睛,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自从毕业她也有好几年没空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思考几秒,明意点了下头:“也行。”

不过为了不让傅时礼太得意,明意又接了一句:“想请我看电影的人从郦城排到江城还能绕一圈再排回来,今天便宜你了。”

见小孔雀别别扭扭的样子,傅时礼轻笑了声,“嗯,便宜我了。”

男人嗓音低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作多情,她竟然还隐约听出了几分宠溺的意味。

电影院在四楼,这会儿他们十二楼,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边聊着,一边往电梯口走。

等电梯的人不少,但大多都在中途下了电梯,说来凑巧,这么大的商场同乘电梯到四楼的,居然只有她和傅时礼两个人。

因为刚刚电梯里人多,明意直接被挤到最后,还是傅时礼及时立在她身前,为她遮挡出一方天地,她才不至于被挤进角落。

就在明意暗暗想着,要不要看在傅时礼今天表现这么好的份上,浅浅跟他和解一下的时候——

电梯突然剧烈地摇晃一下,显示屏上的数字从十直接跳到八,紧随其后的是“嘭”地一声巨响,电梯里的几盏灯也瞬间熄灭。

明意心脏跟着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随后黑暗和恐惧迅速漫延至全身。

黑暗狭窄的空间里什么都看不见,明意甚至已经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与此同时那些早已尘封的记忆也一股脑地涌入脑海。

她想起五岁时的那个夜晚,那个阴暗潮湿布满蜘蛛网的储藏间,还有那个保姆阴暗可怖的面容,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窒息感一寸一寸朝她逼近。

明意呼吸变得越发急促,低声道:“不要,不要锁门,不要,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五岁那年夏天,叶家全家都去江城拜访明意的外公,给老人家祝寿,明意由于突发性水痘没能同行,家里只留了一位在叶家工作了两年的保姆,照顾明意的生活起居。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保姆,居然和叶家曾经商业对手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几年前叶家的商业对手,因为自己的不正当竞争手段,导致公司破产以此便恨上了叶家,而来应聘保姆也是为了找机会报复。

而叶家那个从不露面,被家里众星拱月捧在手掌心里的小公主明意,也就成了她报复对象的第一人选。趁家里没人,保姆便把正发着烧的明意关进地下室的储藏间,随后人间蒸发,等叶家人从地下室里找到明意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自那以后,明意便落下了病根,医学上称为幽闭恐惧症。

傅时礼是按响电梯里的警铃,跟商场的工作人员沟通完以后,才发觉明意的异常。

“明意?”

看着脸色苍白蹲在角落里的明意,傅时礼心脏骤然一紧,他俯身蹲下去打开手电筒。试探着喊她的名字:“明意?”

而此刻,明意整个人都笼罩在童年的阴影里,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被锁在地下室里,声嘶力竭哭喊到没了力气,也没有人救她的五岁幼童。

迷迷糊糊之间,明意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睫毛轻轻抖了抖,慢慢睁开眼的瞬间,她眼前仿佛渐渐出现一道光,明亮又柔和。

随后,那道光竟然渐渐跟一张熟悉的面孔重合,明意睫毛轻轻抖了抖,还没等她念出那人的名字,下一秒掌心被一股温暖力量包裹住。

黑暗中,一阵温热的温度从掌心源源不断传递过来,像是热源,更像是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光。

她下意识伸手反扣住那个温热的掌心,像是溺水濒死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莫名地她那颗恐惧浮躁的心竟然慢慢平静下来。

见状,傅时礼轻轻凑过去,将人小心翼翼地整个拥进怀里。

男人眉头拧在一起,呼吸微沉,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眼泪擦汗,嗓音低沉小心翼翼:

“明意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