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人生苦短

看到刘曦楚歇斯底的模样……

王崇摇了摇头,说道:“坦白而言,在与人处事之上,我有很大一个毛病,我几乎不受同性欢迎,能与我称兄道弟的朋友很少,因为我难以真正与别人交心,我总是想要别人认可我,想让别人知道我完美的一面,缺点都被我刻意藏得死死的。所以那些认可我的人……都是欣赏我的能力,他们觉得我可能确实比一般人要厉害,对他们以后可能会有帮助,所以才与我相处和睦。但他们到底是觉得我有‘相处或利用的价值’,还是在‘妒’我,甚至希望我早日翻船,我是不得而知的,我认为我没有单纯意义上的‘朋友’。因此……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洞察到我的心思,连雁迟都谈不上是我的‘兄弟’,他帮我,还是我用计骗他过来的,于我而言,真正的友谊,是一种奢望,我想与人掏心窝,但我的性格却造成了这一隔阂。”

王崇的这一番话,让系于他身上的项叔,都为之一震,似乎某个心弦被触动,心中不是滋味……

而王崇在此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深深的痛苦之色,继续说道:“从我未踏入修士一行列开始,双亲离去的痛苦,让我处于一个长期自卑的状态,后来我也有了造化,我开始崭露头角,我不甘落后于人,正如现在的你,我想让身边的所有人都认可我,我不想再被任何人否定。我想与山海攀兄弟,与九州共举杯,想为女人洒热血,为兄弟抛头颅,我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看中我,依赖我,是一个永远不会后悔的决定,为此,我能奉献出一切,包括生命。但我有那样的胸怀和幸运吗?没有,我也压根就做不到,我是一个连你都认为差劲的人,是一个满身缺点的普通人。项景文,李独冠,林惊秋,皆是我长辈,我同龄人之间,唯有你能与我说得上话,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连你也是否定我的。”

刘曦楚低着头,双拳紧握,一言不发。

王崇继续说道:“若是参与那件事的人,是项景文而不是我,你会像对我一样去他么?恐怕不会,说到底,全是因为你对我的偏见,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以为有过生死之交,就是过硬的交情了,但这个世界上,生死都只是一道幌子,只要有人不怕死,命就连筹码都算不上,这或许就是悲哀的定义吧,无奈……加上一些些的茫然,即是悲哀。”

王崇的这番话,如同洪钟绕耳,震撼人心,刘曦楚猛地倒退两步,胸口堵得厉害,气喘如牛,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一般,让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悔意,大汗淋漓!

“你……你在骗我!你要死了,你怕我杀你!所以你才说些这样‘朋友’或‘兄弟’之类的话来博取我同情!以为我会心软?我告诉你,你无法与人当兄弟,不是因为没人与你交心,是你根本不愿意和别人交心!你把一切都隐藏得太深了!把自己表现得太完美了,没人愿意和这样的人做兄弟的,你根本就不真实。还好,还好我了解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差点就信了,差点就想放过你了!”刘曦楚喘着粗气,用发颤的手指着王崇,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内心接近崩溃的边缘,仿佛在作着最后的挣扎。

他宁愿相信王崇这是在骗他用来求生,也不愿意接受王崇说的都是真的!

而王崇只是眼神涣散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看着王崇此时的表情,他心中更慌了,对他说道:“你不就是想活命么?!怕我杀了你?!好!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承认刚才说的话都是你捏造出来以想谋生的,是想博取我同情的,我就不杀你!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刘曦楚不知王崇会作何回答,说完这句话后,他脑袋变得一片空白,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汗水。

我不杀他了,我不杀他了还不行么?!

但,

下一秒……

一股庞大的能量忽然袭来!如天象之中的狂风暴雨,不给人任何违逆反抗的机会!王崇不知何时已经站立在了他的面前。

王崇身上的肌肉与身高,大概是之前的一倍有余,他全身上下都是鼓胀的肌肉,散发着睥睨天下的真气威压!其盖世之姿,仿佛能碾碎一切!

他脸上布满了黑色纹路,面无表情,背后,伸着一双若隐若现,看得不太真切的金色双翼。

刘曦楚当即瞪大了双眼,本能的运上真气,似乎想作出反抗……

然而,

他却发现,自己的真气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他身上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令他喘过气,若不是王崇收敛了一些真气,他此时双膝恐怕会将地面跪穿!

这股力量,是他完全没办法反抗的!

除非他也有李独冠的琼浆酒,否则,他感觉自己与王崇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只蝼蚁与巨兽的区别!王崇仿佛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举手投足之间,似乎就能将他秒杀!

没错……

王崇直到说出刚才那番话之前,都没有与刘曦楚动真格。

他若是不想死,刘曦楚即便拼尽全力,也杀不死他。

还处于霸主一阶的王崇,开启半妖化的时候,就能够秒杀三个仙圣将军了……

而他现在是霸主九阶!其真气能量,不知比霸主一阶的他高出几何,此等庞大的真气半妖化后,那修为的提升,岂是仙圣三阶的刘曦楚能抗衡的?!

刘曦楚对王崇的力量一无所知,若不是王崇过于凶猛,之前的昆山之战,没人能够拖住那由几十名仙圣仙主组成的蛊邪!

说夸张一点,就算现在是十个刘曦楚站在一起,也只有被秒杀的份。

从最开始,王崇就一直让着刘曦楚,以为他在自己身上砍完剑痕之后,气消了就会停手了……

结果没有。

于是王崇又在束缚住刘曦楚的时候,没有用方天盘龙戟,而是用雷霆三拳,他还是在让着刘曦楚……

否则,王崇即便不进行半妖化,他方天盘龙戟冲过去的那个威势,一定不是刘曦楚的太阿剑能抵挡的,直接硬碰硬就行了。

最令王崇心寒的是……

自己掏心窝子对他说出了内心隐藏最深,情感最真挚的话,刘曦楚还是不信。

从王崇长大到现在,那番话,他从来没有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说过,包括林暮雪和徐子嫣在内,他通通没说过,恐怕只有项叔了解他一二了,那是他隐藏最深的秘密。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王崇只能选择展现绝对的力量,告诉刘曦楚,他说出那些话,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求生!

王崇宁愿站着死,也不会跪着活,怎会以这样的方式向刘曦楚开口求得一条生路?

而刘曦楚看着此刻力量正处于巅峰的王崇,他已倏然无语,呆若木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刘曦楚,你说……我到底做错什么了?”王崇对刘曦楚问道。

刘曦楚将头低下,跪在地面,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不断下滑……

他也不知王崇做错什么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王崇见刘曦楚已经失去了之前那般极端激烈的斗志,知道他心中对自己的实力应该有个数了,于是将半妖化撤去,再将真气尽数收敛。

没有了真气威压,可刘曦楚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你不知道你做错什么了,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难道这一切就要由我逆来顺受么?”

说罢,刘曦楚忽然站起身,擦拭着泪水,冲进了主宫内!

他在这一刻直接撤去了冻在主宫内的冰雕,拉着柳思敏的手,在众人惊异错愕的眼神之下,他带着柳思敏,直接离开了玉仑宫。

王崇看着天空中他离去的背影,嘴唇张了张……抬起了手……

他身上全是刘曦楚之前所留下来的剑痕,触目惊心,看着都疼。

但王崇已经无暇顾及,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他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喘不过气……

到头来……

他还是没能留住这个朋友。

最难以忍受的孤独,莫过于缺少真正的友谊,这样算来,从童年起,王崇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天空历经各个时代的星辰。

像一步步走进星星的万花筒,没有人能告诉他在何处,没人能告诉他是什么人,直到入睡,心里还带着一丝迷茫,无奈中的一些些迷茫。

王崇抬起头,前方和煦的阳光已经照满了昆山。

人生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