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来者不善

打开笼子,随手发箭,新鲜的猎物出炉了,任谁也看不出来这兔子是事先养着的。可不知为何,他准备了三只兔子。

其实,以刘枫前世带来的枪法,或者说射术,打猎本身并不难,可难就难在遇不到猎物,但凡遇到了的,那就一准儿跑不了。

刘枫提着猎物,兜了一圈,意外发现一个兔子窝,顿时想起罗秀儿的请求。

他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伸长了胳膊掏了半天,没有罗秀儿想要的小兔子,只得悻悻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三只兔子往肩头一挂,就着零碎的日光辨了辨方向,迈开步子便往回走。

满载而归,心情畅快,一路走一路哼着《打靶归来》,曲过三遍,人已雄赳赳气昂昂地步入了村子。

刘家屯地处偏僻,人口稀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认识也能混个脸熟,更不用说刘枫是村子里的名人。

“小枫啊,满载而归啦,本事可不小啊!”村口刘大妈热情的招呼,刘枫从肩上取下一只兔子,含笑走过去,双手递上说:“大妈,上个月承你接济了一袋米,今儿个运气不错,一点儿心意,请收下吧。”说罢也不理对方推辞,恭恭敬敬放下,鞠了个躬,转身就走。

刘大妈提着兔子要追,却被老伴儿拉住,“得啦!这孩子心气高着呢,你要不收,下回他可再不让你帮忙啦!”

路过村东头的肉铺子,吴屠户咧着嘴笑道,“小子啊!要不要我帮你收拾收拾?”刘枫翻了个白眼儿没理他,之前上过当,若是让他收拾,两只兔子能回来条兔腿儿算是客气的!

“我家虎子还大你一岁,屁活儿都不会干,还是你家老头子好福气啊”邻居罗三叔竖着大拇指称赞,刘枫答应着,作揖连连,在别人眼里,他也像个小大人似的。

“你…你…”罗冠虎瞪着两只兔子,眼神发直,双手紧紧攥着裤腰带……后脑勺却被父亲狠抽一记,“你什么你?认赌服输,快!脱裤子!”

罗秀儿蹦跳而来,瞥见刘枫肩上的兔子,激动地两眼放光,撒欢似的疯跑过来,“枫哥!小兔子小兔子!”

刘枫憋着笑,只待她跑到跟前才无奈的耸耸肩,“没有!”

罗秀儿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去,一声不吭撅起嘴就要走。

刘枫哪肯放过,嘿嘿奸笑着一把逮住了,就着嫩脸蛋偷偷捏了一把,滑滑嫩嫩的,好似剥了壳的鸡蛋。

罗秀儿哇哇大叫,撒开脚丫子就跑,远开十步忽又停住,瞪着水灵灵、泪汪汪的大眼睛,捡起颗石子就丢,那叫一个准,正中脑门。

刘枫摸着头哈哈大笑。额头有点儿疼,心里却是暖暖的。

笑得正欢,冷不丁后脑勺上挨了一记爆栗,“臭小子,怎么才回来?我都找了你两圈啦”。

破锣嗓子,一听就是一觉睡过中午的李德禄。

转身看去,老头神采奕奕,一双细小的眼睛贼亮,身材不高,胡须不长,一件青布儒袍皱如咸菜,洗得都快没颜色了。

“着什么急呀,老头,我这不是打猎去了嘛”。

脑门上又挨了一下,老李的无影手十分厉害。

“没大没小!老头也是你叫的吗?你个不孝子!”老头子吹胡子瞪眼,挽起袖子就要揍人。

“唉~别别,老爹你看”刘枫陪着笑脸,递上两只兔子。

“哦?~好好好,果然有出息,看在兔子的面子上饶你一次,赶紧去拾掇拾掇,把两只都烤了,烤好送进来”老头见兔心喜,立刻转阴为晴,吩咐完了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烤了?两只?”刘枫不解。

平日里若有收获,大多是做成肉干以备不时之需,更别说眼下就要入冬了。

老头转过头来,脸上似笑非笑,“家里来客人了,动作快点”说完一撩门帘钻进了门洞。

客人?哪门子客人?爷俩相依为命多年,从没来过什么客人。

刘枫一阵奇怪,想要偷看,可门帘子捂得严实,不由摇头苦笑,提着兔子去了。

………

刘枫的烧烤手艺是村里的一绝,远近闻名。

去年秋天,山阳镇张大户家娶儿媳妇大摆筵席,还特地派人请了他去专职烧烤,李德禄足足敲诈了二十斤大米作为酬劳,对方二话不说立马成交。

放血、剥皮、清洗、生火,刘枫手脚麻利,动作娴熟,不一会儿,两只兔子被浸湿的树枝串在一起,架在火堆上烤得噼啪作响。

两张完整的兔皮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用树枝张成个“大”字,斜插在地上。

刘枫双手抱膝坐在火堆旁,一手匀速转着烤串,一边回想近十年来的生活。

他伸手摸了摸大腿,新裤子手感颇佳,又结实又暖和。毫无疑问,这里的物质极其匮乏,但却有一种别样的宁静和温馨,这对两世孤儿的他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还有李老头,虽然猥琐吝啬,可老头对他有恩,更重要的是,有老头在,他就有家人,两世来唯一的家人。

一盏茶的功夫,刘枫看了看成色,火候差不多了,小心撕下一片兔肉,吹了吹热气送进嘴里。喷香流油、外脆里嫩,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站起身来走开两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提起烤串向屋子走去。

走到门边,隐约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十三年了,你打算何时让他知晓?”

不是老李的声音,那自然就是“客人”在说话。

正要伸手掀门帘,老李开口了,这句话很短,只有六字,但却让他的手生生停在空中。

“事若败,他必死!”声音阴沉而短促,与平时判若两人。

沉默了一阵后,那个陌生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心软了?”

“是!”今天的李德禄格外惜字如金。

“你心软了?”

客人忽然纵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笑声嘎然而止,厉声喝道:“你竟要辜负主公的重托吗?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的一生,这是他的宿命,你以为他躲得掉吗?别忘了他是……”话语被打断了。

“好香啊,李老头今天有口福啦!”隔壁的罗三叔瞧见烤兔,忍不住赞了一声。

“小子,你作死啊,烤好了还不拿进来,让客人饿肚子,像是我们这种书香门第的待客之道吗?”显然,李德禄又变回了李老头。

刘枫向罗三叔微笑点头,掀帘进屋。

屋中采光尚可,顶上的大窟窿投下三屡柔和的夕阳,平添了几分生气。

其中的一缕,直照在客人身上,那是一个灰袍道士,盘膝坐地却一尘不染。

“鹤发童颜!”这是刘枫的第一印象。

细看之下,此人面色白皙、肤质紧绷,五官清秀儒雅,看似不过四旬,配上一缕残阳,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高人意境。他老脸虽嫩,可满头的银发和雪白的长须,暴露出这道士其实与李德禄齿岁相仿。

老道不带拂尘,却斜背一口长剑,人剑浑然一体,隐隐透出一股杀伐之气。

刘枫进屋时,道人面色如常,正微笑望他,目光和神情让人如沐春风,凭空生出一种与之多多亲近的想法。

老子可不吃这一套!此时的刘枫虽然年龄幼小,灵魂却依然是那个威震东南亚的**军师。

“见过道长”尽管来者不善,刘枫依旧恭恭敬敬的垂首施礼。

那道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就是刘枫?”

“正是小子”刘枫依然是公式化的对答。

李德禄上来就是一记爆栗,不满道:“小子,装什么斯文公子,平日对老夫也不见得这般有礼!”

“臭老头,刚才明明是你暗示我要装‘书香门第’嘛!”刘枫摸着头上的痛处大声抗议。

尽管面上表现如常,和老头子该怎么闹腾还怎么闹腾,可刘枫的心里却已经极为警惕。

李德禄大怒:“混账!老夫何时暗示过你?整日里胡思乱想!”顿了顿后,又故作高深的道:“你的心境还差得远啊”。

刘枫心念一动,对上李德禄别有深意的眼神,心中凛然——偷听被发现了!

等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漏算了什么,自己常年狩猎,为了怕惊走猎物,早就习惯了脚下步子极轻,瞒不过那练过武的老道也就罢了,可老爹又是如何发现的?

刘枫眉头一跳,两个老家伙都不简单!

他们有大事瞒着我!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答案就在刚才那段残缺的对话中。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脸上却露出尴尬的表情,一边摸头一边干笑着作无言以对状。

老道适时跳将出来打了圆场:“无妨无妨,贤侄天真率性,乃是真性情,正合贫道脾气”

正待作答,不料李德禄挥手如风,刘枫只觉手中一空,两只烤兔不知何时已蹦到了老头手中。

李德禄直接用手扯下一只,随手抛给老道,老道也不介意,双手接住张口大嚼,两人大快朵颐,吃相甚丑。

貌似忽然想起边上还有这么个人来,李德禄如赶苍蝇般挥挥手,示意刘枫出去玩儿去。

刘枫求之不得,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且慢”,老道示威似的瞪了一眼,李德禄则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五指深深扣入了兔子肉里尤不自知。

刘枫冷眼观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果然与我有关,这就要摊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