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书整个人都怔愣了,好像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晏骋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有些慌张地摇了摇头,好像得到了什么不该自己得到的东西,甚至有些着急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眼眶里噙着泪。

“我,我不能,不能要的。”

他们乡下里的哥儿从小学的就是相夫教子,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夫君生孩子为夫君料理家里的事务。

晏骋所说的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是他却不敢要,这份礼物太过于沉重让他根本无福消受。

晏骋轻笑,将人重新拉到腿上坐好,也不勉强宋锦书一下子就接受自己的心意,却早已经在心里偷偷盘算好了。

“嗯,不要就不要。”

宋锦书从晏骋的眼神里看见了一丝淡淡的失落,他内心一紧,牵住了晏骋的手,“我,我……”

看见他这幅样子晏骋就想欺负他,故作伤心道:“我知道我从前对你不好,你心中总有芥蒂,没事我不怪你的。”

听他这么说,宋锦书脸色立马就变了。

晏骋说得不错,他确实一直都对晏骋心有芥蒂,特别是年初时性格突然大变的晏骋,他一直都没有把晏骋说要好好对他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晏骋这些日子的表现和照顾他全部都看在心里,再也不会觉得晏骋只是为了玩弄他的感情所以才对他好的了。

他是真的害怕晏骋是这么想自己的,胡思乱想下手脚都冰凉,生怕自己从前的想法被晏骋看穿,着急忙慌地去拉晏骋的手:“不,不是的,我……”

话说到一半,就看见晏骋低着头强忍笑意,宋锦书立马意识过来自己被他骗了,

一时间羞愤难堪,把手从晏骋的手心里抽出来,红着脸扭过头任凭晏骋怎么逗都不搭理他。

两人一打一闹间,马车已经驶进了幽都的城门。

方钧将两人送进城门后,就告辞直驱入城,马蹄踏在青石板上,踢踢踏踏清脆响了一路。

他到端王府的时候,萧颐泽正推着沈余亭的轮椅车从王府内出来。

沈余亭笑着仰头去看他,下颌和下巴处的线条消瘦凛冽,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脖颈皮肤上,透明得好像一戳就破。

看见方钧骑着马过来,萧颐泽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一旦触碰到关于姚绍卿的事情,他的情绪就不再受自己控制。

“并不是叫你留在盐城的吗?怎么回来了。”

方钧叫苦不迭,只觉得自己拿了世界上最难办的差事,下马行李将姚绍卿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颐泽。

“王妃说的是,盐城里皆是王爷的守卫军,更何况边郡大军尚且在驿站。”沈余亭嘴角还带着笑,可眼底的情绪却冰冷瘆人,“幽都的人不会去刺杀王妃,边郡大军刚刚打了胜仗,这个时候王妃如果在盐城出了事,只会引得边郡和幽都反目成仇。”

方钧一边感叹沈余亭的心细和军师筹谋,一边抬头去看他,却看见他们向来温和与世无争的军师双手正紧紧抓着轮椅扶手,用力得发白,可面上却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

心下一惊,他连忙低下头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样子。

“再说了,王爷的守卫军也不是吃素的,战场上最忌讳自乱阵脚,王爷这个样子可不行。”

沈余亭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有人知道他在听见萧颐泽焦急的声音时,一颗心像是掉进了冰窟口里一样。

他原本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小时候因为萧颐泽贪玩摔断了双腿最后只能一辈子呆在轮椅上。萧颐泽心有愧疚于是从小便把沈余亭养在身边。

两人一起长大,萧颐泽成为了端亲王统领五千禁卫军,沈余亭则饱读诗书成为了他身边不可缺少的军师。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沈余亭从小就对被人的情绪很敏感,在他还没有及冠的时候他就知道萧颐泽对自己有着不同于兄弟的感情。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点明,他不喜欢萧颐泽甚至隐隐还有些恨他。

萧颐泽越是愧疚,沈余亭就表现得越是大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萧颐泽对他所有的好。

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这样,去怎么也没有想到萧颐泽或许有一天真的会喜欢上姚绍卿。

哪怕只是有苗头也不行。

沈余亭敛下自己眼底所有的情绪,微微偏头露出耳后那颗绯红的朱砂痣。

“不是说要推我出去走走吗?”

“啊,好。”

萧颐泽回过神来,不太放心地看了方钧几眼,让他去叫柳琮,让柳琮立马动身去盐城。

坐在轮椅上的沈余亭,听见萧颐泽对方钧的吩咐,咬紧了后槽牙。

姚绍卿太碍事了!

看着柳琮动身出了城门,方钧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牵着马走在街道上。

远远就看见茶馆前围着一群人,吵闹声不绝于耳。

方钧原本想装作没有看见离去,刚刚靠近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声尖细的哭喊声。

紧接着身边的人群开始攒动,一位大娘鬼鬼祟祟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刚准备逃跑就撞到了方钧的身上。

“哎哟!”

大娘一下子摔倒在地,抱在怀里的玉佩掉了出来,她急急忙忙地往四周看去,发现没有注意到自己快速地把玉佩揣进袖子里拔腿就想跑。

方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端出手拉住了那个大娘,冷着脸从她手里抢过了玉佩。

大娘张着嘴准备骂人,却在看见方钧散发着寒意的表情后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暗骂自己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转身飞快地跑走了,一点也看不出是头发已经花白的年纪。

方钧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温热的汉白玉,玉佩中央刻着一个池字。

“就是你拿了我的东西,你还不承认。”

女人的声音穿透人群传出来,周围的人指指点点,都在斥责着人群中心的男人。

方钧站在人群外,只能看见那人一袭白袍,身影挺立如同冲天的竹子。鸦羽般的黑发洒在脑后,中端用一根白色的宽带扎着。

“我说了我没有……”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人身边凶神恶煞的壮汉打断了。

“我明明就看见是你拿的,”壮汉脸色一变,色眯眯地靠近男人,“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不如让你大爷我爽一爽,这件事情就算了结了。”

壮汉的声音压得很低,周围的人都听得不甚清楚,可方钧却一字不差地全部听了进去。

他冷笑了一声,立马知道了真相。

刚想动手,就看见人群中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壮汉伸过来摸他脸的手,声音比雪还冷。

“你做梦!”

壮汉被人拂了面子,脸色一变,伸手就想去抓男人的手。

“怎么,拿了人的东西还想赖账?你说说你是谁家的公子,我这就拉着你去官府报官!”

周围的人不了解情况,一个劲地劝着男人。

“小伙子,你干点什么不好,非得要拿人家的东西。”

“能够私了就私了吧,快把东西还回去,见了官这事可就不好办喽!”

“穿的正正经经的,怎么能拿人东西呢?”

男人显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方钧微微侧身能够看见他局促地神色和已经急得发红的耳垂,修长纤细的手指垂在身侧,攥紧了身侧的外袍,突出的指关节上还带着擦伤。

方钧顿时觉得很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双手却染上了伤口。

男人没有想到周围的人都在帮面前这对不讲道理的夫妻,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茫然地向四周望了望,好像在找什么人。

方钧这时候才看清楚了男人的长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因为着急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薄唇微微抿着嘴角内敛下垂。

难怪那个男人会愿意私了。

被围在人群中心的正是同沈毓休一同出来的晏池。

知道晏骋和宋锦书晚上会回府,晏池下午就亲自去茶馆打包了宋锦书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原本是和沈毓休一起走在街道上的,可是走着走着沈毓休就不见了,紧接着就有人拉着了他的手说他偷拿了他娘们的东西。

从小便养尊处优,连跟人急眼都没有过的晏池哪里遇见过这种场面,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我没拿”,周围的人却更愿意相信受害者,早早地把他钉死在偷东西的身份上。

晏池急得有些发晕,可是不管他怎么找都看不见沈毓休的身影。

一时分神,壮汉就走到了他面前,晏池察觉到面前的阳光被人遮住。

抬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的面前,手里拿着一块玉佩。

“你是丢了这个吗?”

壮汉的动作戛然而止,看着方钧高大的身形一时有些不敢上前,连他手里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点头说是。

“那这块玉佩是用什么玉做的?刻了什么字?你又是找了那家的雕刻师傅刻的?”

壮汉一句话都答不上来,急得赤红白眼,伸手就要硬抢。

刹那间,方钧将挂在腰侧的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阳光打在刀刃上,反射着刺眼的光。

“好大的胆子,端王府的人你们也敢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