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帝俊毫不掩饰的杀意,明夕玦倒没有丝毫惊讶,帝俊本来就是天生的皇者,而皇者的尊严与骄傲不容折辱,盘凤将帝俊的尊严踩在脚下,帝俊想杀她自然不奇怪。不过,就算帝俊不能亲手报仇,但飞禽一族素来臣服凤凰,与帝俊关系极差,压根不往来,日后却不得不臣服帝俊……哎,如果盘凤能看到这一幕,该是多么大快人心啊!要不,决战时偷偷救她下来,将来得瑟她?嗯,打住打住!眼下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

想到洪荒中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罗睺,明夕玦便全无轻松之感。罗睺不知用何种方法挑动祖龙,竟想将祖巫与三足金乌都拉近龙凤初劫之中,可想而知,若事情真如了他的愿,他定会偷偷混入队伍,巧妙安排,杀一两个祖巫,再重伤或击杀帝俊、太一两兄弟中的一个,从而让妖族与巫族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恨。

要知道,洪荒因为罗睺而死的生灵越多,罗睺的力量就越强,如果巫妖大战提前开始,鸿钧打不打得过罗睺都是问题。明夕玦已经能确定,罗睺知道洪荒众多大事,更知道龙凤初劫完了就是鸿钧与他的战斗,知道自己会死,理想也实现不了,谁还能保持淡定?也就是说,罗睺必会使尽手段让巫族与妖族结下血海深仇……如果他们兄弟在鸿钧没设紫霄宫之前入洪荒,很可能会中罗睺的埋伏,但观看祖龙与盘凤的战斗,这个**对明夕玦来说太大……一时间,明夕玦心里种种念头交织,最后笑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可千万别让羲和看见,免得吓着她。”

平日里提起羲和,帝俊都会顺着这个话题走下去,唯有这一次,帝俊却沉默不语。

见他一反往常,明夕玦不由奇道:“怎么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总是在怦怦跳,仿佛未来会发生什么大事。”帝俊右手抚上胸口,眼中也多了一丝迷茫,“我无数次用河图洛书推算,天机却被蒙蔽得厉害,竟连一丝线索都没留给我,但我始终觉得,这件大事与我息息相关。”

听见他这样说,明夕玦先是一怔,然后便有些不安。

龙凤初劫已经到了尾声,距离帝俊受天命成为妖皇,统御三千鸿蒙世界亿万妖族也不远,这的确是了不得的大事,天道将之蒙蔽实在正常,否则帝俊能不能安然活到这时候都难说。问题是,帝俊觉得不安,到底是因为他拥有河图洛书,还是明夕玦始终不被天道承认?

眨眼之间,明夕玦心思就转了不知道多少道,面上却没有丝毫异常,他故意打趣道:“我想,定是盘凤身殒,大哥你将成为飞禽一族的主人,才会有这种感觉,你说呢?”

“若我真成了飞禽一族的新主人,所做得第一件事定是将飞禽一族解散,省得他们碍我的眼,更免得让自己步盘凤的后尘。”帝俊似乎没听出明夕玦话语里的调侃意味,他极为郑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并问,“太一,你羡慕盘凤的生活吗?”

明夕玦撇撇嘴:“怎么可能?”

帝俊好似松了一口气,轻声道:“这样就好。”

明夕玦不着痕迹地打量帝俊,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下一刻,他右手快如闪电,直接按到帝俊眉心!

猝不及防遭到这么一手,帝俊刚想后退,又想起做这件事情的是自家弟弟,便站在那儿不动。明夕玦若有一丝坏心,此刻就能重伤帝俊,偏偏帝俊不以为意,还露出一个带了几分无奈的笑容:“太一,你怎么了?”

没有被附身、被操控的痕迹,应该不是罗睺动了手脚啊!

想到这里,明夕玦不免有些抑郁,小说中只写了鸿钧、罗睺他们很强,却没有详细描写他们有什么法宝,有什么特殊能力,是什么战斗方式,弄得他现在老是疑神疑鬼……虽然知道紫霄宫一开,是非就更多,还会遇上一堆自己相当不喜欢的存在,但在这种时候,明夕玦还是蛮希望鸿钧早日灭掉罗睺。不,应该说,除去异想天开认为自己有主角气运,能够得到罗睺传承的白痴穿越者,任何生灵都希望罗睺死得越早越好,有这么个不定时核弹在洪荒世界蹦跶,实在很考验大家的心脏。

明夕玦收回手,连忙转移话题:“大哥,祖龙与盘凤的决战,你真的想去看么?”

“是啊!为了不卷入龙凤二族的因果,我不能亲手杀了盘凤,真是万分遗憾。”帝俊说得很慢,却极为认真,完全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明夕玦心中轻叹,暗道两兄弟的三观的确不同。对明夕玦来说,他今天的行为已经相当于甩了盘凤一个重重的耳光,事情也算过去了,反正盘凤以后也会死,犯不着理她,帝俊却……一个文职人员如此暴力可要不得啊!

帝俊不知道弟弟的腹诽,他淡淡道:“不过,这些事情都要以后再说,我得回去闭关。”

明夕玦点点头,刚才一战,他们都若有所悟,并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准圣的门槛。偏偏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不甚明晰,明夕玦自然知道,此时当以闭关第一。

他不知道的是,帝俊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后,重新祭起河图洛书,反复推演着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望着没有丝毫变化的推演结果,帝俊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无力地向后仰,只觉得手脚冰凉,“羲和……”

明夕玦和盘凤战斗的动静太大,压根瞒不住,导致此事很快在洪荒传开来,一位身着银白色长衫的男子听了,不由微微皱眉,轻声呢喃:“东皇太一有这么强?”

“你不说他是妖族战力第一么?能够当得起这个称号,自然不凡。怎么,你随便见着一个不符合你‘记忆’的存在,就当对方是你的同乡?”略带轻佻的声音响起,男子压根不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他抿抿唇,周身冷气大作:“罗睺,你怎么又来了?”

罗睺微微眯起眼,整个人都透着魔魅与邪气,他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自己的指甲,却什么话都不说,导致周围的气氛更加诡异。

不得不说,面对洪荒世界第一号反派BOSS,凡是正常一点的人都会怕,所以男子沉默半晌,语气才软了一点:“又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罗睺斜斜地倚着岩石,随意打了个呵欠,才道:“月缘,你最近在修炼什么特殊的功夫,让你的记性变得这么差?”

名为月缘的男子微微低头,极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愤怒。

月缘耗尽功德,穿越到盘古开天的那一刻,成为三千神魔的一缕残魂。偏偏三千神魔中的佼佼者罗睺便在附近,他好不容易躲过盘古开天,正寻思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却发现周围空间微妙地拨动,原本死去的残魂竟有了生机。罗睺想都没想,直接卷了这缕残魂离开。

月缘至今都不知道,遇见罗睺到底是他人品爆发,还是运气变负——三千神魔不容于天地,会遭到天道永无休止的追杀,纵然是残魂也不例外,偌大一个洪荒,有实力庇护自己从天道的追杀中逃生的,一是鸿钧,二是罗睺,但鸿钧是天道的代言人,通天教主要报仇都被他抓去关禁闭,何况扰乱天道的三千神魔残魂?月缘是死过一次的人,更加珍惜生命,他不想莫名其妙就被天道清除出去,偏偏他又没有足够的力量。罗睺是个由着性子来的疯子,想要罗睺庇护他,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卑劣吗?不,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不过,他已经后悔了,他不该为了活命病急乱投医,以洪荒的大事为筹码,时不时隐晦透露给罗睺一点。知道一些剧情,却又一心毁灭的罗睺太可怕,就算不为苍生着想,他也得为自己想想!

“月缘,你说过,你的能力已经作用在了祖龙和烛九阴的身上。”罗睺平静地陈述事实,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月缘浑身冰凉。

罗睺是个疯子不假,但他也是个极聪明、极冷静、极强大的疯子,月缘不指望自己做得手脚能瞒过罗睺,却还要垂死挣扎一下。他尽力克制内心的厌恶与恐惧,低下头,万分恭敬地说,“我的实力远远不及他们,能力失效也有可能,何况,我的特殊能力是缘分,不是七情六欲。就算能力成功起作用,我也只能保证祖龙与烛九阴成为好友,却不能保证烛九阴会冒着将巫族卷入因果的危险,帮助祖龙。”

“是么?”罗睺微微挑眉,沉默片刻,竟放声大笑起来。

月缘默默在心里送了三个字给他——神、经、病!

罗睺止住笑容,平静地可怕,却让月缘更加不安。片刻的沉默过后,罗睺不知又想到什么事情,微微勾起唇角,笑吟吟道:“上次失败了,这次一定能成功,对吗?”

月缘的指甲用力按了按掌心,感觉到痛楚之后,他才勉强道:“是。”

罗睺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突兀消失,月缘站在原地良久,最后狠狠地锤了一下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