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明夕玦就明白,只要这一剑挥出,在天下人眼里,他可以是神,是仙,是妖,是魔……唯独不是人,但这一剑真正挥出后,他却发现,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将自己当做“人”。

十万人灰飞烟灭,他的确有负罪感,却只是在挥剑的那一瞬间。看见对面一片空茫,他的心湖却立刻恢复到静水无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句“维护剧情”就能解释得了的。

果然,无论他如何挣扎抗拒,时间的效果最是可怕,在不知不觉中,足以潜移默化任何一个人。

“主神,我已经想好了。”明夕玦淡淡地说,“下一个世界,让我成为真正邪恶的反派吧!”

“你的意识是……”

“不是苦大仇深,背负责任,看上去是反派,但将内情说出来,旁人就会怜悯甚至尊敬你的反派。”明夕玦平静至极,说出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意思,我活着只是为了自己,并不是为了旁人的尊敬,更不需要他们的怜悯,让我成为彻底的反派吧!比如单纯为了好玩,就要毁灭世界的那种,这样我做起事情也方便。”

他前几世毕竟还是人类的心理,虽然表面上不说,内心却抱着“你们都认为我是反派,最后我一定要洗白给你们看”这种想法,简直就是在赌气,但现在他却觉得无所谓了。

无论如何,维护剧情第一位,别人的眼光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依旧坚持自己的道德观,不伤害百姓,不随意动手杀人,不过若是有人不长眼,前来阻碍他,直接杀了便可,不需要管对方到底是主谋,还是别人手中的刀,更不需要采用什么迂回手段。反正自从这一战后,世人都会畏惧他的力量,为何不干脆一点?

明夕玦,你身为玄霄之时,挑战天地的强势到哪里去了?难道因为知道得太多,拥有的太多,顾虑的太多,不像玄霄那世无牵无挂,所以你就束手束脚了?

想到这里,明夕玦笑得嘲讽。

他感觉,自己虽然容貌依旧年轻,心态却像一个中年人,当年的锐气已经消失,心中的热血也已不在,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主神,我没有资格评论别人没有傲气,因为我自己的傲气也消磨了一大半啊!”明夕玦仰起头,他微微勾起唇角,一派桀骜张扬,“你说是不是?”

“想通了就好。”主神缓缓道。

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经历的事情太过,拥有的东西太多,顾虑的问题太多,自然会瞻前顾后,若是孑然一身,无所寄托,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

明夕玦是时空的旅者,迷失于一个空间,本来就是不该。

“是啊,我想通了,我将以我手中的轩辕剑,扫平所有的阻碍!”明夕玦声音沉静,仿若宣誓,“庞斑和浪翻云的拦江岛之战……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便强行控制他们,进行决战。反正我只需要维护这段剧情,让他们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打一场,前因后果不重要,至于结局……他们就算不想帮我补天,我也有办法让他们听命!”

尊重旁人的意见,对此加以引导……他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何必要如此纠结?何必要如此麻烦?又不是强迫他们做不想做的事情,只不过顺从剧情让他们打一场,明夕玦有什么不能做的?

“世钜,我现在就去拓跋部落!”明夕玦对石之轩说,“我想通了,既然血脉传承者的突兀死亡,会让神器遭受反噬,我只需要强行切断二者的联系,将契约反噬转移到我身上就行,哪来那么多麻烦?”

石之轩听了,便问:“反噬会有多严重?”

“放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妨碍开炉炼药。”当年强行抢夺伴生神器——艾克斯卡利巴和大地母气,那种痛苦都扛过来了,他会害怕神器单方面和凡人定下的契约不成?就算他将反噬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这种程度的痛苦,他完全受得了,甚至可以跟没事人一样,照样修行,照样指导旁人,照样无敌于天下。

之前怎么没有想过这个方面呢?果然,因为锐气消失,不愿意自己受伤,所以从没考虑过这点么?

既然明夕玦说了没事,石之轩就当他真的没事,反正明夕玦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明夕玦笑道:“若是你闲的无聊,可以去帮厉兄的忙,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为了治疗唯一的徒儿风行烈,已经卷入江湖诸多门派截杀移花宫宫主的大事件中。就算厉兄实力出众,也无法抵挡诸多高手的围攻。蒙古对大隋虎视眈眈,他们想多安插一些钉子,却苦于大隋户籍制度严格,若能直接收拢移花宫势力,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赐福音。正因为如此,其他门派只不过想分一杯羹,唯有蒙古对移花宫志在必得,我怕庞斑会亲自出手。”

“魔师”庞斑是蒙赤行唯一的弟子,修行的道心种魔大法又是天下一等一的武功,他二十年前便已达到天道大圆满境界,却终究情关难破。他对言静庵一见钟情,答应言静庵的要求,二十年内,蒙古不会和大隋发生冲突,并以此为条件,与言静庵定下赌约,决意用别的方式堪破情关。言静庵听从庞斑的建议,培养了一个气质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靳冰云,送给庞斑当做徒弟。庞斑则利用师徒、正魔等多种矛盾,让他和靳冰云相爱又不能在一起,再将靳冰云送给他选定的“炉鼎”风行烈,用这种极端的手段,促成道心种魔大法大成。

这便是《覆雨翻云》的主剧情之一。

石之轩不知道剧情,他只知道庞斑被赞为“破碎之下第一人”,便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容:“庞斑?我正想会会他!”

这也难怪,石之轩对自己融合道、佛、魔三家功法,创出的不死印法和幻魔真身极为自信,早就想试试,道心种魔大法和不死印法哪个更厉害。向雨田和蒙赤行破碎级,石之轩不做指望,杨广虽然也修行道心种魔大法,但他是皇帝,诸事繁多,无法全心投入武道,庞斑却不然。

石之轩已步入天道大圆满境界,他虽然关心朝堂,却不过是出于友情,加上不想让自己的心血白费,但他更多的还是关心武学进展,毕竟大圆满离破碎虚空只差一步,但就是这一步,难倒了古往今来无数宗师。石之轩早就想找庞斑打一场,眼下有这个机会,他怎会错过?

于是,石之轩前去帮助厉若海,明夕玦则问主神要了神农鼎的仿制品,去拓跋部落,强行切断契约,自身承受反噬,将神农鼎夺了回来。反正拓跋部将神农鼎奉为神器,平日根本不敢动用,而是由大祭司看守,节日才拿出来顶礼膜拜,明夕玦拿一个主神出品的仿制品,谁能看出这是假的?

做事就是要这样干脆才好,从前那些犹豫纠结,实在是……

明夕玦唇边勾起一丝讥讽的笑容,嘲笑曾经那个失去了锐气的自己,然后直接拿着神农鼎,去通天塔开炉炼药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除了剑术和仙术,玄霄最擅长的是观星以及推演天数,然后是绘制符咒,再然后是铸剑,接下来是炼制法器,炼丹似乎要排到最后一位,你也一样。”主神如是说。

明夕玦点点头:“怎么了?”

主神说的没错,玄霄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人物,剑术和仙术进展极快,羲和又无坚不摧,他素来崇尚自身力量,自然不喜爱丹药这些辅助品。太清将希望寄托在玄霄身上,怎么会让他钻研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若非夙玉进度太慢,要停下来等她,估计玄霄除了仙术和剑术,其余什么都不会。对玄霄来说,观星的时候练一练天数推演,这是最大的消遣。绘制符咒那是需要,铸剑可以观摩,炼制法器是因为之前没控制好羲和,差点烧了衣服……唯有炼丹,玄霄对此不屑一顾,明夕玦被他的记忆所影响,对炼丹虽然研究过,却不是特别仔细,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了!

明夕玦每一世穿的都是反派BOSS,又有仙术这个外挂在,加上世界体系限制,他不能炼丹。塔尔塔洛斯那一世,他修炼源力后,不受世界制约,闲得无聊也会炼丹,但他能看上眼,用来打发时间的都是什么丹药?仙丹!

何谓仙丹?过程复杂、步骤繁琐、材料珍贵、限制诸多、效果变态、成丹率极低……来到综武侠世界后,他都是随手制药玩,反正有配方,药材也不是特别珍贵,随他折腾。

但……

“你没炼过洗髓丹。”主神如是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他随手抛出一个问题,“你打算用什么火来炼制?”

明夕玦思考了一下,才不确定地说:“地火?”

“……就算给你一万分材料,你也休想炼出一粒洗髓丹……”主神无语了一会儿,才对明夕玦说,“神农鼎本来就拥有让凡火变成灵火,让灵火更上一层的功效,所以凡人用它能炼制出无极仙丹。洗髓丹在这个世界逆天,在修真界却再普通不过,你还用地火?你干脆用羲和阳炎得了!”

“那我用什么火?”明夕玦一向只炼制繁琐的药物,毕竟是打发时间嘛!在他看来,自己炼制仙丹的成丹率都极高,炼制最简单的洗髓丹还不是小事一桩?结果……

主神友情建议:“劈柴生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