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夕玦向来雷厉风行,所以他对玉罗刹说:“这个主意既然是你出的,你就好事做到底,对她提条件吧!”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为什么要我来提?”玉罗刹故作欣喜,满面娇羞,“难不成你在暗示……你可以早说的嘛,无论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我都可以帮你找来!”

我就知道,跟他说话完全是个错误的决定!

明夕玦周围的气压低了半分:“如果我提这个条件,会让人感觉我在逼、良、为、娼!”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很重,也带了一分无奈。

向雨田问:“你这么草率地决定婚事?你确定乐平长公主会喜欢她?”

“我被娘亲逼得没有办法。”明夕玦叹气,“不要说我,世钜也在头疼这件事,但他可以用思念亡妻来当借口,我怎么办?现如今谁都盯着我的婚事,娘亲知道抱不了孙子,却希望我能够有个妻子,体会正常的家庭……我跑来江湖游历,也有躲避这些是非的意思。”

向雨田能够理解,男人嘛,位高权重足以掩盖其他缺点。明夕玦虽然容貌妖化,但凭心而论,他长得极好。现在丝绸之路重新打通,西域来的人多了,大家也就不觉得明夕玦有多奇怪。何况他气质出众,立身持正,事母至孝,家庭简单又极为煊赫,无论怎么看都是好丈夫的人选。再说了,高门大阀的女子都是联姻工具,就算对方是个人渣,只要两家结盟,你也得嫁过去,何况明夕玦条件这么好?正因为太多人关注此事,杨丽华也耐不住了,所以明夕玦才会如此头疼。

他本来可以答应杨丽华,随便娶一个出身显贵的女子,但他不想误了别人一生。欧阳婉兮是穿越女,思想不会被这个时代束缚,再嫁毫无压力;她深爱卫悲回,自然不会将心遗落在明夕玦身上;她武功极好,若是遇到危机,不仅可以自保,也能保护杨丽华;她身后没有势力逼着她,就算离开明夕玦,她也能活得下去;她在西域长大,说话都带着西域口音,熟悉西域的风土人情,若是安排给她安排一个西域显贵的身份,也不容易卷入隋朝的政治纷争……明夕玦仔细想过之后,越发觉得可行。

玉罗刹听见明夕玦这样说,便知道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所以等欧阳婉兮平静下来,他便道:“小婉兮,我这位好友救了你的情郎,你如何报答他?”

欧阳婉兮立刻道:“只要婉兮能够做到的事情,婉兮便不会推辞。”

“不要这副上刑场的表情嘛!”玉罗刹笑若春风,“我这位好友呢,出身高贵、地位显赫、才华横溢、人品极好,他不想被婚姻束缚,但长辈却对他的婚事极为关注,将他逼得出家当道士。却没想到道门都畏惧他亲人的权势,只敢收他当俗家弟子,让他非常苦恼……”

玉罗刹说谎从来不需要打草稿,九分真掺一份假,让人难辨虚实,欧阳婉兮一听,脸色立刻白了。

“你不要误会,他只需要你成为他名义上的妻子,好好照顾他的母亲。若你有真心喜欢的人,过段时间,我们便会让你‘逝世’,不但帮你在爱人面前澄清此事,还会送你一份厚厚的嫁妆,他也正好用‘悼念亡妻’的名义,不再娶妻。”玉罗刹继续道。

欧阳婉兮听见条件如此优越,都是对她好的,心下狐疑,但她知道,这三人都比她强太多,人家如果要对她做什么,根本用不着这样好声好气地和她讲话,想到“真心喜欢的人”,她又是一阵黯然。

卫悲回和伊小深彼此相爱,纵然伊小深嫁人,卫悲回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她的思慕,自己若是嫁给了卫悲回,又算是什么呢?

十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却抵不过对方一曲筝音,纵然她冒着生命危险,透支自己的寿命去救卫悲回,重伤昏迷的卫悲回还是唤着伊小深的名字。她还没有卑微到这个程度,明知对方喜欢的不是自己,还要死皮赖脸地缠上去。

卫悲回若是苏醒,定会重新执掌血河派,她不想看见卫悲回,但血河派是她的家,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若是离开了血河派,她又能去哪儿?

只不过是一段虚假的婚姻,只是要她照顾长辈而已……欧阳婉兮走到卫悲回身边,慢慢俯下身子,听见卫悲回仍旧低低唤着“小深”,她眼中一片荒凉,已经无泪可流。

她在卫悲回额上轻轻一吻,然后转身,对他们三人行了最庄重的大礼,决绝道:“三位大恩大德,婉兮无以为报,我欧阳婉兮在此立誓,必定……”她顿了顿,有些不知所措。

明夕玦正色道:“若是你嫁给我,必定会碍很多人的眼。何况朝堂斗争尔虞我诈,比起江湖的直来直去,这些软刀子更是杀人不见血。世家大族规矩森严,你也要遵守,这种生活必定不是你想要的,你可想好了?”

欧阳婉兮听见明夕玦如此郑重地说明情况,面带感激地说:“婉兮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您既然救了悲回,我就一定要报答您。更何况,我才应该感谢您的收留,我不想回血河派。但大隋户籍严格,我没有身份证明,通行都成问题。天大地大,却没有我一个弱女子的容身之所……”

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又想起伤心事,她恳求道:“您能不能等一段时间?家父一年多前逝世,作为他唯一的女儿,理应守孝三年。我因为心中爱恋,擅自离开西域,已是不该,若是日后嫁到大隋,父亲更是孑然一身,无人陪伴……请允许我为父亲尽孝!”

明夕玦听见她居然要帮父亲守满三年孝,内心实在感慨,很多武侠小说中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见到一个好男人就什么杀父杀师都忘了,哭着喊着要嫁给对方,她一个现代女子能做到这一步……明夕玦问:“欧阳独是血河派掌门,他的坟茔应该在血河派吧?你不是说不想回去吗?”

欧阳婉兮轻轻摇头:“血河派武功博大精深,令旁人眼红,若是有朝一日血河派失势,先辈陵园定然遭殃。父亲不愿死后仍得不到安宁,便嘱咐我将他的遗体天葬,所以只要我留在西域,日日茹素,每日早中晚对着他天葬的那座山朝拜,便算一全孝心。”

虽说现代流行火葬,但在古代,火葬象征着“挫骨扬灰”,只有罪大恶极的重刑犯才会用,欧阳婉兮纵然万般不愿,也只能成全老父的遗愿,为父亲天葬。欧阳独一世英雄,他宁愿自己的身体被秃鹫啄食,以求灵魂回归天地,也不要长眠地下,日后被小小盗墓贼打扰。

明夕玦轻轻点头,然后道:“你孝心可嘉,我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我道号玄霄,你可不要忘记。”

欧阳婉兮愕然,虽然她在这个世界呆了十来年,前世看过的小说玩过的游戏都忘了七七八八,但玄霄是某个仙侠游戏里的大BOSS,她还是有印象的,这到底……

应该是重名吧?她依稀记得玄霄性格狂傲不羁,眼前之人看似温和却冷淡疏离,两者性格不一样。再说了,道号重了也不奇怪,毕竟不是一个世界……她在心中不断找借口,然后收敛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庄重道:“欧阳婉兮必定不给玄霄丢脸,不让玄霄为难,细心侍奉玄霄的母亲……”说到最后,她已经别扭得不成样子。

这是什么和什么啊?你就不能换个道号吗?叫玄霄实在是……

明夕玦微微勾起唇角,说:“既然你已立下誓言,就必须好好遵守,我虽然是修道之人,却也不介意让佩剑望舒沾沾血!”

“你故意的吧?”主神很是无语,“故意点出望舒……你看看这姑娘纠结成什么样子了。”

的确,欧阳婉兮表情纠结至极,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穿越者?她还记得自己是穿到一部小说中,也就是说,原本不存在“欧阳婉兮”这个人,看过那本书的穿越者便能知道她的身份。眼前之人是故意和她认亲吗?还是说,无论“玄霄”或“望舒”都是巧合?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但他看上去非常自若,没露出任何异常……

欧阳婉兮被自己两种猜测搞得头昏脑胀,只差没神情恍惚了。

她表现得太明显,向雨田和玉罗刹都奇怪,“玄霄”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为什么欧阳婉兮会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两人反复思量,都没发现其中的问题。

明夕玦看见他们这副样子,便明白,这两人行踪太过飘忽,也没什么亲朋好友,穿越者连近水楼台都做不到,他们就好比游戏中的顶级BOSS,想要攻略他们,必须通过重重障碍,难度系数非常高。所以这两人和石之轩一样,目前都没有见到穿越者,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没关系,闯**江湖的时候,他们一定能见到各种各样的穿越者!

“我要写封信给阿英,问问他最近要抬举西域哪个国家。”明夕玦如是说,然后侧过头,问玉罗刹,“你在那些国家应该都有话语权吧?为她安排一个身份应该没问题吧?”

“要看是哪个国家呢!”玉罗刹显然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典型,“吐谷浑就不怎么搭理我,真是令人头疼。”

西域诸国,只有一个吐谷浑不买你的面子,你已经够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