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岁月不敌，青丝白头
赤金河已然解冻，丰腴的雪水化作暖流顺着宽广的河道绵延而下，在黑土地上四散开来，盘根错节。
燕贵们依旧沉浮在酒醉金迷之中，至破晓时分倏忽打开的赤金城门，逐渐拉开躁动的序幕。
位于大谟多园的大王子府依旧显得富贵堂皇，比之年前的门庭若市此刻这甚至无一守卫的朱红大门却显得分外苍凉，甚至于府门前那两座曾被人争相赞扬的巨大石狮威猛冷漠的兽面也好似在嘲讽一般。
燕霸这座大厦倾倒，对燕朝廷中人来说这个曾经的香饽饽已没了**。世态炎凉，人来往往皆为利尔，这不过是皇权争夺最真实的写照。
纵然所有人都知道燕宫内那个太监燕王不过一个摆设，但只要风破军一rì不皇袍加身，他们宁愿一直漠视下去。曾经拱卫四方的虎贲军如今已成了所有人心头的一根毒刺，它明目张胆的卡在大燕的咽喉之处，另四大门阀食不下咽，难以安寝。燕世城死后，虎贲军和军权尽在风破军（燕涟）的掌握之中，他剑锋所指之处，纵是皇亲贵地，那群嗜血修罗般的虎贲军也会面不改sè的冲过去，屠戮殆尽。
“如今已到了最后关头……”
寂静如死的屋内，老人低沉冷肃的声音渐渐响起。屋内的另一角，一道剪影在烛光下来回踱步，杂**急促的脚步声暴露了对方内心的不平静。
邱楚公撑着一双浑浊的老眼，不过几rì时间他似乎又衰老了几分，时间在他身体里流逝的格外的快。这位威勇善谋的老人到底抵不过岁月侵袭，即便他如何想保持身体的烁熠依旧无法阻止从灵魂深处而来的催命号角。
他目光落至一旁不断踱步的男子身上，深沉的老目中闪过一抹失望之sè。
“风破军那卑贱的家伙分明就是犯上作**，父王当初就是太过亲信与他才会让那小人有可趁之机！”燕霸神sè狰狞的说道，拳头狠狠锤在红木壁雕之上，击起一声巨响。
“没出息的家伙，”邱楚公一声冷哼，怒然看向情绪激动的燕霸，“小不忍则**大谋，瞧瞧你这不摸样，如何能成大事！”
燕霸面sèyīn骘，咬牙切齿的立在原地，尤不甘心的说道：“你叫我如何忍下这口气！”
“哼，”邱楚公大掌一拍，沉声喝斥道：“冲动，狂妄！你若多动动脑子先帝怎会迟迟不立你为太子！”
“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燕霸冷声喝道，双目猩红。
邱楚公老目深不可测，掠过燕霸激动疯疯狂的脸，声音低缓如冥土中挣扎而出的亡灵之手，拳住燕霸躁动的内心。
“渤海王马上就到DìD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燕霸眼睛一亮，激动的冲到邱楚公身侧，急忙问道：“此言当真？哈哈，詹台rì封那老东西总算知晓进退！”
“蠢货！”邱楚公猛地一声怒斥，苍老的面上被剧怒带起一层诡异的cháo红。
“宇文门阀和云阀何不是逮准了这次机会，渤海王拥兵数十万，纵使先帝也与之兄弟相称，封为一字并肩王。若此次不能得詹台rì封之助，那你就滚到地下去耍你的皇子威风！咳咳……” 邱楚公老目含煞，胸口剧烈的起伏之下几声压抑的咳嗽声从他嘴里漏出。邱楚公面上快速闪过一抹异sè，他端起桌上的酒盏饮啄之间一粒药丸快速的没入嘴中，失神的燕霸根本没发现这一异常。
“那我该怎么办？外公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我可是你的亲孙啊，若我死了邱阀必定也存活不了多久！”
片刻失神之后燕霸猛地醒转过来，扑通一声跪在邱楚公的身前，燕霸低垂的头颅上闪过一抹怨毒的神sè，不能死！自己不能死，燕王的位置本来就是自己的，他决不甘心就这样拱手让人！
邱楚公听闻燕霸话语中淡淡的威胁，老目中失望之sè更甚。这么多年若非邱阀举族相拥，他燕霸何能可组建自己的亲信，可烂泥终究扶不上墙。邱楚公心里生出巨大的疲惫之感，想到已逝的先帝，这位铁血大帝所有的不只是雄图伟略而已，也许除了那名戴面具的男子，此生他从未再看错过人。
“起来吧。”半晌，邱楚公冷漠的声音在房内响起。燕霸狐疑的站直了身子，目光执着的盯着身前老人。
“二皇子和三皇子那里我会想办法拖住，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燕霸闻言，满眼激动的原地踱步，顾不得和邱楚公多说几句大步朝外走去。
“我这就着手去准备！”
“霸儿……”邱楚公的声音霍然在身后响起，燕霸疑惑的回过头，只听老人声音深沉而低缓。
“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
燕霸走后，屋内再次恢复了沉静，邱楚公摸索着掌心的酒盏，平静的面容上突然生出一抹诡异的cháo红来。
噗——
刺目的雪染红了红木桌上繁复的绢布。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在屋内，一把扶助老人虚浮的身影。
“大人……”
丑陋男子惊声低呼，难以置信的看着老人身前的鲜血，“大人，您的身子……”
“老夫没事！”邱楚公压下心口的疼痛，冷声说道。
“可是……”丑陋男子还yù开口却被邱楚公挥手打断。
“如今容不得丝毫纰漏，大皇子做事我不放心这几rì你就在他身边照看着。”
“喏。”丑陋男子犹豫了片刻，才沉声应道，眼睛里滑过忧思。
“若到最后大皇子还是失败了的话，就按照老夫原本说的去做吧……”邱楚公低沉的声音在屋内缓缓响起，老人耷拉的眼皮下目光似迷似离，在语落的最后时分散去了最后的惘然，显露出杀伐和果敢。
丑陋男子闻言，震惊的抬起头，看着老人已显佝偻的老迈身影，艰难的应声答道。
屋外，光亮渐明，破晓时分的yīn沉已沉入地表，老人看着东方冉冉初生的太阳，似看到了多少年前自己一行人奔驰在马背上的场景。
真美……
岁月不觉流逝，光yīn荏苒。人生蜉蝣，纵当年气吞山河，不敌青丝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