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许久的滁州城,终于再次繁荣起来,街巷之间渐渐有了生气,百姓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市井复苏,突然出现在城头上一溜血淋淋的人头也不再刺眼。走得慢不是过错,但在眼下的滁州城,却送了滁州刘家阖府上下的人命,也让滁州士绅了解到,他们这位少年总管是怎样的人。

有了地方士绅的支持,赵禹在滁州的草台班子总算搭了起来。又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滁州府衙换成了镇淮总管府。虽然只占据滁州一地,距离镇淮这一宏伟目标差了许多,但赵禹还是当仁不让的成为了镇淮大总管。

滁州知府最终还是由叶琛担任,一来叶家在滁州士林中声望无两,二来此人的确有为政一方的才能。以滁州本地士绅构建起的知府衙门,赵禹并未再将明教中人掺杂进去,只命总管府长史刘伯温节制。

这一来,赵禹总算从繁琐的地方事务中抽身出来,有了许多闲暇时间可支配。

由于元廷临阵易帅,河南之地义军实力暴涨,刘福通几乎已经实现横断豫南的战略目标,是当下最兴盛的义军势力。湖北彭和尚与徐寿辉等占据了武昌、安陆等大片地区,海沙帮张士诚则已将半个苏北据为己有,两浙方国珍招揽到巨鲸帮等江湖帮派,寇掠肆虐。余者豫西关铎关先生、荆樊孟海马等等,皆是新进涌现的后起之秀。

在这次义军大兴的浪潮中,濠州郭子兴因受挫于赵禹,非但没有乘势雄起,反倒沦落到举步维艰的地步。因此他对赵禹实在又惧又恨,想起朱元璋的献计,每每嗟叹连连。

天下反元的大势中,滁州并不出类拔萃,甚至就连近在咫尺的集庆大营对其都视若不见。无论是元廷还是各路反王,唯一对滁州军耿耿于怀的,只有郭子兴。尤其赵禹组建镇淮总管府,更触动了他的神经。眼下濠州南下之路已断,要想有所发展,唯有在两淮之间折腾,“镇淮”之名足以令他心惊肉跳。

赵禹只得亲自赶去濠州一趟,向这个杯弓蛇影的盟友解释这个名号问题。郭子兴在听取了赵禹的解释后,旋即别出心裁的自号为江淮大元帅。

义军的名号皆都五花八门,刘福通、郭子兴、徐寿辉等,虽然部属皆为明教的红巾军,但却互不统属。刘福通自号复宋军,且将祖宗追溯到前宋高宗时的大将刘世光,还算比较正统。徐寿辉则自号天完大将军,取义“压倒大元”。至于其他,或王或帅,不一而足。

赵禹深知当下义军看似兴盛无比,实则是因为元廷尚未有足够认识,且地方军令不行。待这老迈帝国反应过来,才是对义军真正的考验。在此之前,无论怎样雄壮的声势,都不足为恃。所以,在稳定滁州之后,他并不打算即刻扩张地盘,而是在滁州稳扎稳打,认真经营。

徐达、常遇春统领的讨虏军逐渐扩展到五千人,乱世中想要招募刀尖舔食的青壮还是很简单的。五行旗精营规模不变,一千人的队伍每日在几名掌旗使带领下进行训练,卓有成效。每一名士兵单独拉出来,比起江湖上寻常武功好手都不逊色。

早在数年前,赵禹就有一个想法,若将一干武功高手聚集起来进行训练,结成阵势,不知会爆发出怎样令人的威力?随着五行旗精营渐渐成形,威力也逐渐彰显出来,他曾试着与攻击最强的锐金旗士兵对战演练,十人以下还能勉强应付,超过十个人的阵势便再也没办法破解!

五行旗最强大的精髓,还在于各自精擅的技艺,若两旗以上叠加配合,威力更是陡增。若说有什么缺点,第一就是无法大规模建制,每旗超过五百人阵势便会臃肿难以灵活变动,第二便是花费甚巨。一千人的精营开支,超过讨虏军两倍有余!

滁州事务渐上轨道,如此一年有余,整个滁州再次焕发勃勃生机。江淮两浙之间,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成群结队往滁州转移,南取芜湖元军水营渐渐摆上日程。若能遏制集庆上游长江水道,对于攻略集庆大有裨益。

不过这一年来元廷策略也逐渐强硬起来,虽还没有集结重军对义军形成扫**之势,但各路义军也多多少少遭受一些挫败,不再似最初那般高歌猛进。战火纷飞的神州大地,正处于大爆发来临前诡异的平静。

赵禹也终于决定前往船山一行,除了见识一下张中建造的桃源,也想给滁州军南下寻找潜在的盟友。

这一次与他同行的,是洪水旗掌旗使唐洋和厚土旗掌旗使颜垣。刘伯温要在赵禹离开时总揽总管府事宜,因此不能成行。

船山位于黄山往南,需要南渡长江。因为身份的转变,一路上赵禹看待事物景致的角度都发生了变化,因此又有一些新的发现。

与江北如火如荼的义军起义相比,长江以南略显安宁一些,纵有一些纷乱,也都是借着起义名头作乱的贼寇,成不了气候。

江南归附元廷未足百年,远不似中原之地遭受异族**数百年之久,因此汉人生计不似北人那样艰难。一路南去,也少见北地寻常可见的暴虐元兵,城池田野之间**中有一份祥和。

与北地赤地千里不同,长江以南隔不多远便会看到乡民结社自保的坞堡之类。这些坞堡小者数百人,大者比之城池都不遑多让。无一例外的,这些坞堡极为封闭,与外界交流甚少。赵禹曾亲眼看见两次,有两队似乎收税的元兵都被拒之门外,无可奈何。

不只对元兵,就连过往的汉人旅者行人,这些坞堡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若无当地土豪开具证明身份籍贯的路条之类,往往也要被拒之门外。

赵禹惯以军事用兵的角度来看,若要**平这些坞堡,单强用兵这一途哪怕能攻克,一站一站攻下去,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就连颜垣这种掘洞攻城的大行家一路行来,也大摇其头,只道只可智取不可力攻。

行到黄山附近,沿路过往的行人多了一些,观其言谈举止,皆是厮混江湖的人。赵禹一行二十余人,人强马壮,一路行来倒未遇上什么寻衅滋事的纠纷。

这一夜,他们又要露宿荒野。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兴之所至,谈论起当今武林各家武功的传承。

赵禹行走江湖的时日虽短,眼界却极高,当世六大门派的武功路数,除了崆峒派,别的都曾见识过。加之他本身所练的武功皆属上乘,眼界高明,由他点评起来,每每一语中的,众人都觉受益不菲。

谈论了片刻,赵禹突然奇道:“是了,咱们明教也有几百年的传承,江湖上名声响亮,怎没听说过有什么高明的武功路数?”

唐洋喟叹道:“本教立教之初便不是以江湖门派自居,凭的是胸膛热血汇集起有志气的兄弟姊妹,对阵杀敌还有些经验传下来,对武功的传承倒不甚重视。因此,现今教中武功出色的兄弟,都是带艺投来,加上本教总坛地处西域边陲,所以兄弟们的武功路数和中原武林关联都不甚大。若说本教有什么武功传承,那就是波斯总教传来的乾坤大挪移,只有教主才能修炼。自阳教主失踪后,便断了传承。”

“乾坤大挪移?那是什么武功?”

颜垣笑道:“不要说总旗使没有听说过,现今教中大多数新入教的兄弟都只闻其名。数十年前咱们明教最兴盛时,阳教主仗着这奇功,会尽天下英雄未逢败绩,人如其名,是个顶天立地的豪杰。否则,也招揽不到压制不住麾下众多武林高手。可惜啊……”

赵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旁人谈起阳顶天之名,而且每次别人谈起皆是一脸崇敬模样,可见这失踪多年的教主在明教中深得人心。他身负九阴九阳两大奇功,乍听闻阳顶天以乾坤大挪移几乎天下无敌,仍然禁不住心旌摇曳。

众人正谈论之际,黑暗中突然传来马蹄声。护卫们即刻跃起身来,于篝火前结成阵势。

不旋踵,便有两名劲装打扮的骑士从夜幕中冲过来,乍看到这样一幅架势,先是惊了一惊,过后左边一人便远远抱拳道:“在下巫山帮贺明,这位是我师弟苏全,实在无意冒犯诸位。”

赵禹摆摆手,让众人收起兵刃。

那贺明看到这一行人刀剑齐备,举动有度,皆是不弱的武功高手,心中便起了结交之心,便开口道:“诸位莫非也是要去李家堡参加黄山英雄会?”

黄山英雄会?

听到这问题,赵禹与唐洋等人才明白为何左近出现那么多江湖人。心念一转,赵禹便点头道:“我们正是要去参加英雄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