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多久,缭绕蓝教主周身的淡淡水汽渐渐消褪,苍白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衣衫变得蓬松起来,不再紧紧裹在娇躯上。

赵禹徐徐撤回内力,心中也暗暗舒了一口气。如今的他对男女之事也非懵懂,血气方刚的年纪,要禁受住蓝教主这般活色生香的**,同样是备受煎熬,却和定力无关。

蓝教主身躯一拧,端坐在赵禹对面,娇声道:“现在应该叫您楚王殿下了。殿下当真有胆色,如今大都城中但凡是个异族人都恨不能将您挫骨扬灰,您却屹然不惧,堂而皇之入城中来,且还引起这么大的**。这样做虽然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机,可是您也应该明白,大都不同于扬州,若想凭一己之力搅动风云,确是难得很。您冒了这么大风险,莫不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直接刺杀了鞑子皇帝?”

赵禹摇摇头,坦诚道:“这是我的疏漏,没能将自己的意图先一步转达给蓝教主。江南的局势如今还未算得明朗,我也没有太多余力北顾。北上来此的主要目的,是希望能够将鞑子之间的嫌隙撕扯得更大一些。最希望的自然是汝阳王能够与鞑子朝廷中各方势力持续长久对抗下来,不希望他们之间这场较量太早收场。蓝教主行走宫闱之间,对鞑子之间的关系认识得比我要深刻得多,你觉得将这样的局面维持下去能有几分把握?”

蓝教主正襟危坐,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殿下您手段高明,什么事情到了您手中,又有什么可能或是不可能的分别。我能做的,就是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详细与殿下分析一遍,能得到什么样一个结论,还须殿下自己定夺。”

赵禹听到这话,便也坐直了身体,静待蓝教主分析。

“鞑子朝廷的状况,与你们汉人朝廷不甚相同。蒙古人除了成吉思汗传承下来的这一支皇族外,尚有许多部族。那些部族名义上奉皇帝为主,实则各自都拥有很大权柄,皇帝只是他们名义上的首领,对于他们各自部族内部的事务并不能随便指手画脚。这也是蒙古人皇位更迭频繁的原因之一,只要能够得到这些各部族王公的支持,哪怕不是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也能够登基为帝。”

蓝教主娓娓讲道:“每年皇帝前往上都避暑,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安抚拉拢各族王公,以期让他们的皇位更加稳固。去年皇帝没有前往上都,除了殿下您在江南闹出那么大声势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因为如今各族王公对当今的皇帝已经颇有怨词。而皇帝手中也着实没有能够震慑住他们的力量,担心那些人会对皇帝不利,所以皇帝干脆没有前往上都。”

赵禹一边听着一边微微颔首,这就和历史上许多次藩镇割据一般,皇帝若失去了掌控全局的力量,臣子们便会生出非分之心。

蓝教主继续说道:“现在元廷所掌握的军力,绝大部分都是新兴起的义军,朝廷对这些义军做不到可靠的管制钳制。这其中,以汝阳王的军队最甚。而且,汝阳王军中除了招募来的汉军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各族王公们的人马。而且,汝阳王在各族王公心目中威望极高,对皇帝而言,他已经不再是功高震主那般简单,而是近乎掌握了废立帝王的骇人权柄,怎能不令皇帝如坐针毡!”

这一番话同样带给赵禹不小的震撼,对元帝迫切要除掉汝阳王的心思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试问哪个帝王肯让自己脖子上缠上一道足以致命的绳索?

蓝教主又说道:“一方面,皇帝宠信密宗,假借番僧之手瓦解蒙古王公的抵抗之心。另一方面,则是扶植太子对抗汝阳王。同时他也担心太子太过桀骜,强要求太子与他一起信佛。父子同参欢喜禅,在朝野当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说着,她望一眼这宽敞庭院,嘴角泛起一丝讥诮之色,笑道:“不过,这法子似乎效果不大。太子的桀骜之心不减,甚至还变本加厉,想要让皇帝禅让皇位。这一所宅院原本的主人太平,就是因为不肯依附太子,全家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赵禹听到这里,对这位元帝都禁不住生出几分同情。看似至尊风光无比,实则四面楚歌,举目皆敌。想要扶植太子对抗权臣,末了却养虎为患,局势益发混乱。不过,看他的意思,似乎是觉得汝阳王的威胁比太子还要大了一些。

思忖片刻,赵禹又开口问道:“那么,汝阳王到底是怎样一个态度?”

蓝教主回答道:“汝阳王对大元自是忠心耿耿,尽心竭力想要保住这破败的大元江山。只可惜,在某些人看来,这态度就有一些暧昧了。”

听到这里,赵禹对元廷错综复杂的形势也有了一个比较具体的了解。汝阳王这种态度,忠于一国,未必就会忠于一君。而皇帝就如情窦初开、芳心暗许的少女,情郎任何一丁点的暧昧态度都足令他疑神疑鬼,寝食不安,结果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形势越发糜烂,最终骑虎难下,益发不可收拾。

目下的形势,皇帝和太子各有拉拢军队支持自己的迫切需求,而偏偏对于掌握最强大军队的汝阳王,他们却各自都有无法拉拢的苦衷。这样一来,除掉汝阳王便成了他们双方的共识。汝阳王一死,他们各自才能发挥手段,尽可能多的拉拢培植助力。这也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的选择,哪怕汝阳王的生死关乎大元社稷存亡。但假若汝阳王不死,或许未等到大元亡国那一天,他们各自便要迎来灭顶之灾。两害相权取其轻,父子都能反目,更何况一个外人汝阳王!

赵禹决定打破这一对父子之间的默契,无论汝阳王是生是死,都要让这一场内耗爆发出来,并且长久持续下去。当然,如果能够借机控制住几名鞑子朝廷中的高官自然最好不过。

他将自己的意图告诉了蓝教主,蓝教主沉吟片刻才说道:“皇帝那一方的人我不清楚,不过太子手下这些,我却了解颇深。他们生性贪婪,饕餮一般的胃口,想要招徕为殿下您所用,须得大把银钱洒下来。”

赵禹点头道:“这一点,我早有预计,今次来大都,最主要的就是携带了大批的金银财物。他们要多少,便可以给他们多少!”

蓝教主却说道:“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满腹男盗女娼的草包人物,值得殿下花费这般大的力气去招揽?况且,江南尚未平定,却将大笔银钱浪费在北地,是否有些草率?”

赵禹见蓝教主这般用心劝谏自己,显然从内心里完全靠向了自己,他摆手道:“江南之事,我自有安排。至于北地,若只靠一些金银死物就能做成大军奋战都做不到的事情,根本不算浪费。况且,若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和优势,异日我挥军北上,他们能否带走这些银钱,还在两可之间。”

蓝教主听赵禹这般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低声道:“殿下究竟希不希望汝阳王死?你情愿花费这么大代价,是不是不希望绍敏郡主承受丧父而后众叛亲离的惨剧?”

听到这话后,赵禹低下头去,颇有些受不住蓝教主灼灼目光逼视,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有这方面的考量,但若真的事不可为,也不会太过勉强。况且,汝阳王一时人杰,必然有保全自己的方法,也根本不需要我殚精竭虑去帮他。我与汝阳王是敌非友,若是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够在他手中夺回北地。毕竟,此人是个真正的英雄人物,北地若留在他手中,尚能保存几分元气。可若落进了元廷那些豺狼之手,只怕要不了多久,仅存的些微元气,都会被盘剥一空!”

蓝教主认真听着赵禹说的话,见其神色凝重,突然捂着嘴巴笑靥如花道:“人家只是随口问一句,殿下何必这样郑重其事的回答?”

赵禹却苦笑一声,摇头道:“或者我是为了说服自己吧,说实话,目下对江南最有利的应该是借助皇帝和太子的手,一举铲除汝阳王。此人一死,北地无人,再利用这个机会引导各方势力互相征伐消耗,我自有从容时间布局江南,而后挥军北上必能**。可是我心里矛盾得很,若真这般做了,我再也无颜面对她……”

蓝教主听到这里,幽幽叹息一声,低声道:“郡主若知殿下这般待她,便受再多苦楚委屈,只怕也甘之若饴吧……”

“可惜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她人在何方……”赵禹有些沮丧的叹息一声道,突然抬起头有些急切地问道:“蓝教主可知邵敏郡主她现在何方?”

蓝教主张了张嘴,只是略带幽怨道:“你当我是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