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禹吞服过大回还丹圣药,大半药力积蓄在身体里。而他所受伤势看似严重,不过都是外伤,没有动摇到根本。休息两日后脱力后遗也渐渐退去,虽然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但小步行走已经没有大碍。而且经过这一番恶斗,他的内力又有很大进益。

年轻和尚朱重八这几日一直在山洞里照顾赵禹,他已经相信赵禹杀了那许多鞑子的事情,望向赵禹的眼神里尽是崇拜。任劳任怨,都无怨言。

担心遇着元人溃兵,这几日赵禹都不让朱重八随便出山洞。不过他都知这和尚每每当他睡去后就悄悄溜出山洞,也不知在做什么。

这一日他总算能走出山洞,却看见朱重八正坐在山溪边磨刀,又看见山洞外各样兵刃摆了数十件,还有几片革甲,才知道原来朱重八每天溜出去将元兵的兵器都收集回来。

朱重八听到耳边有动静,回头看见赵禹正站在山洞口笑吟吟望着他,颇觉尴尬,拍拍光头道:“这些兵器,都是上好精钢打造,随便丢弃了太可惜,收回来还能卖些银钱。”

赵禹指指他手中刀,笑道:“你磨利了刀,可就折了分量。”

朱重八被赵禹笑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我收起这些兵器,想着带回家乡与几个要好的伙计一起杀鞑子。只是想着自家本领低微,叫赵兄弟知道了会笑话。”

赵禹正色道:“杀鞑子是大志向,我怎么会笑话朱大哥!你有这番志向,我只会敬佩!神州大地蒙难已久,未来天下势必波起云涌,解救苍生、光复神州的大英雄,朱大哥你未必就做不得!”

听到赵禹的话,朱重八愣了愣,才红着眼圈说道:“赵兄弟看得起我,朱重八心里真高兴!我自幼家贫,兄弟又多,爹娘看了生厌。出家后因为食量大,总被方丈和师兄弟耻笑为难……”

赵禹心中颇觉感慨,见朱重八这样一个出身微末的人都矢志杀虏,自己身为前朝帝胄,祖先享国数百年,有什么理由逃避这责任。他走上去拍拍朱重八的肩膀,凝声道:“驱除鞑虏是天下大计,大家应当共勉!”

朱重八也站起身,与赵禹重重击掌。

既然被赵禹晓得了自己的想法,朱重八也不再隐瞒,每日打磨兵器,赵禹则坐在一边与他闲谈。他也想教一教朱重八武功,心中有志向是好,不过本领若太稀松,出师未捷便死了可不好。

不过朱重八年龄已经大了,没有在幼年时打下一个好基础,现在才学武功却不会有太高成就。朱重八听到这事后倒并未表现得太失望,只道自己没有那机缘,只是眉眼之间总有些不甘。

赵禹想了想,便教他一些大开大阖全靠力气厮杀的武功招式,朱重八也练的分外用心。

休养了十余日,赵禹的外伤已无大碍,便要离开。

他对朱重八说道:“你要回乡召集伙伴杀鞑子,这想法是好的,不过时机和力量却未够。我有一个朋友,都是杀兵造反的行家,你倒可以和他交一交朋友。”

当下便将常遇春的事情讲给朱重八,只是他也不知蝴蝶谷的确切位置,便要朱重八去女山湖左近寻找。

朱重八满脑子都是造反的想法,听说可以结识到此辈先驱,心中分外欢喜。只是他还有些踟蹰,当着赵禹的面张了几次嘴才说道:“我这种身份去寻那英雄,只怕要叫他看不起。赵兄弟你有学问,能不能帮我取个正经些的名字?”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赵禹都知这和尚自尊较旁人犹强烈一些,当下也不拒绝,沉思片刻后道:“你既要反元,又收集这些兵器,我便给你取个名字叫朱元璋。璋是坚硬的杀人玉器,整个名字合起来便是诛杀大元的利器,可好?”

得了新名字的和尚低声念叨几遍,喜形于色,大声道:“朱元璋,真是个极好名字!最要紧是这字面下的意思,当真杀气十足!”

两人又谈得片刻便拱手作别,赵禹自然没让朱元璋带上他收集的那些兵器,且不说官府严谨百姓携带兵刃,光是那些兵器上元廷的标记若被人发现,就够朱元璋死上数次。

与朱元璋分别后,赵禹随便选个方向徒步出山,行得两日后才又见到原野。道路上向人问了一问,才知自己已经流窜到集庆左近,才知自己那日是一路往南逃来。

得知自己当下位置后,赵禹心中又踟蹰起来。数日前他与常遇春张无忌倒是路过集庆,只因为记挂着要送他两个去蝴蝶谷,当下也来不及多想。眼下孑然一身,思绪却飞转开来,只因集庆距离他的家乡吴兴已经很近,若快马兼程,两三日即可抵达。

要不要回吴兴去看一看?

赵禹心中犯起了思量,他心中记挂父亲,又怕回家后被强留住难有机会再出来。心中思量着,脚步却不自觉偏往南方。

既如此,那就回家一趟!当下赵禹不再迟疑,用身上仅剩的银钱买到一匹驽马,往家乡赶去。

许是思乡心切,赵禹昼夜赶路,到得第二日傍晚,便到了吴兴城。

耳边听到吴音袅袅,眼见到吴兴城少有的人潮如织繁荣画面,赵禹心绪越发纷乱起来。他自幼生长在大都,吴兴虽是祖籍,却一直不曾来过。然而此刻他却未觉陌生,只因为这城中有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近乡难免情怯,赵禹虽然到了吴兴城外,却徘徊着还不敢踏进去。

正踟蹰际,赵禹看到两个劲装汉子正从大路上走过来。那两人步履稳健,下盘扎实,都未看到路旁的赵禹,只自顾自从赵禹身边行过。

这两个汉子看似颇有武功功底,却并未叫赵禹太过在意,只是他们两个的谈话却勾起了赵禹的兴致。

只听左边那矮壮汉子忿忿道:“那老小子好大派头,我们远道而来,做足礼数拜会他,他却连门都不让我们入就打退出来。要我说,直接打上门去,结结实实一顿老拳招呼,他才肯老实起来!”

右边那高瘦汉子说道:“这都难怪,那老小子自恃前朝帝胄的身份,蒙古人南下后又一家为官,怎么会肯和我们这群亡命徒有关连!也不知张舵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非要我们来被羞辱一番!”

矮壮汉子意味莫名笑了一声,道:“自元总舵主死后,他们张氏兄弟就日渐跋扈……”

余下的话,赵禹已经没心思去听。他能猜到,这两人口中所指,应该是自己父亲赵雍。只是父亲致仕归乡,怎么会招惹到这些江湖汉子?

心下疑窦,赵禹悄悄缀了上去。

那两人一路行走,到了一处偏僻的树林中,身躯陡然一晃,将不远处的赵禹夹在两人当中,冷笑道:“小兄弟,你跟了我们许久,打的什么主意?”

行迹被窥破,赵禹也不紧张,只是在马上指指那两人,冷声道:“你们来吴兴,可是要拜会致仕的赵雍赵大人?你们是什么来历?打的什么主意?若老实交代,我还留你们一命!”

那两人对望一眼,目露不屑,不开口直接冲向赵禹。

赵禹心恼他两个在吴兴城外语气不恭敬,又担心他们存了险恶心思要害父亲,有心震慑,便运起水龙劲,一掌拍向那矮壮汉子的肩膀。

那矮壮汉子欺赵禹年幼,当下避也不避,勾起手指直扣赵禹咽喉。孰料这平平一掌竟蕴含庞大力道,他只觉得身躯陡然一震,再看去整根手臂齐着肩膀被拍断,飞上半空!

嘶……

那高瘦汉子落后几分,看到这惊骇一幕,抽身急退,却被赵禹抛出马鞭击倒落地。这时候,他哪还不知自己两个招惹到个煞星,浑身瑟瑟发抖。又看见同伴断臂后竟痛得直接昏厥过去,望向赵禹的眼神越发畏惧。

赵禹翻身下马,走到这高瘦汉子面前,冷声道:“说!”

“少侠饶命!小的全都交代……”高瘦汉子忙不迭求饶道:“我们两个,是海沙帮的人,受我们张舵主指派来拜会赵老大人,请他往苏州一叙。至于为的什么,全然不知啊!”

赵禹又盯着高瘦汉子看了良久,见他的确不似有所隐瞒,才抬起脚踹上他胸口,道:“滚吧!回去告诉你那狗屁张舵主,若敢动什么邪祟心思,我定将他挫骨扬灰!”

高瘦汉子如蒙大赦,捞起昏厥的同伴就往树林外跑去。

海沙帮?

赵禹听过这个名头,知道是一群贩私盐的盐枭纠结在一起组成的帮派,派中颇多武功好手。只是这海沙帮为什么要来招惹自家?

想了片刻,赵禹都无头绪,不过脸色却冷下来。不拘这海沙帮存的什么心思,若敢意图伤害父亲,定要搅得他们鸡犬不宁!

被这件事扰了心神,赵禹再也无近乡情怯的念头,翻身上马,往吴兴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