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给这满目疮痍,饱经创伤的城池带来些许生机。

赵禹睁开眼,温香满怀,发觉身畔的赵敏也在凝望着他,方能确定昨夜癫狂并非旖旎春梦。

赵敏如玉面颊上红晕未褪,美眸中春意撩人,较之先前,少了一丝光彩夺目的耀眼,却多了许多沁人心脾的温婉。她皓腕轻轻环住赵禹的脖子,似是呢喃道:“坏家伙……”

赵禹伸手梳理着赵敏鬓间散乱青丝,柔声道:“待此间事了,我便送你回大都,拜会你父王。哪怕他一时不能接受我,我也一定努力,让他改变看法!”

赵敏并不说话,只依偎在赵禹怀中,双目微微闭着。赵禹见状,便也不再开口,将动人娇躯紧紧揽在怀中。

良久之后,赵敏才放开赵禹,低声道:“你今天还有重要事情,这便去忙吧。”

赵禹点头道:“我跟你一起,且先将你送到安全地方,然后我再动身。”

赵敏眸中闪过一丝羞涩,娇羞道:“我这样子,还能去哪里!我便留在这里,反正这里安全得很,便有些麻烦,我自己也能应付。”

赵禹心中仍觉一些不安,耐不住赵敏连声催促,便叮嘱道:“我只去与蝠王等人商议交待一些事情,即刻便会返回来。你若仍是疲倦,便且再睡一会儿。待你醒了,我便也回来了。”

说着,他便起身穿戴衣衫。赵敏在一边帮他整理冠带,未免有些手忙脚乱。赵禹笑道:“这些事情,本就不需要你来做。”

听到这话,赵敏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低声道:“你身边姐姐妹妹莺莺燕燕那么多,确是不需要我来帮你做这些事情。”

她见赵禹一脸急色,忽然笑靥如花,说道:“快走吧,我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却没时间吃你那些无聊干醋。”

赵禹还要叮嘱什么,转念想到赵敏智谋犹胜自己,武功也算不若,倒不须自己这般紧张,便点点头,又说了一遍:“我去去就回!”

待赵禹离开后,赵敏旋即便起身,洗漱一番后,再回到房间时,眸中闪过极为复杂的颜色。她的手指拂过房间中诸多陈设,良久之后才喟然一叹,走到窗前案上奋笔疾书,留下一张便笺。

过不多久,换了一身男装打扮的赵敏从庄园后门走出来,辨了辨方向,疾身向一个方向掠去。她的轻功虽然远不及赵禹,但身形完全施展开,速度也是极快。不旋踵,她便冲到扬州城东北方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待赵敏靠近过来,角落里一处逼仄民居中闪出数道身影,竟是汝阳王府的高手玄冥二老并秃头阿二和阿三。见赵敏走过来,几人匆忙上前躬身道:“主子!”

赵敏点点头,俏脸绷紧,再无先前丁点娇媚之色,复又变为尊崇无比的郡主千岁。被众人迎入房中坐定后,赵敏眸子一闪,沉声道:“交待你们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鹿先生上前躬身道:“这几日我们明察暗访,总算搜索到杨完者那小妾清蕊的下落。只是在她住所附近有不少苗军保护,怕打草惊蛇,我们便一直没有动手。只要主子一声令下,不过盏茶功夫,我们便能将人擒来!”

“很好!”

赵敏点点头,俏脸上浮现一层冰霜,冷声道:“这女子与韩姬那贱人内外合谋,泄露了我的行踪,令得许多府中高手丧命。这次我拿住她,带回府中与韩姬对峙,瞧瞧那贱人如何还能蛊惑父王!若不将之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顿了一顿,她又问道:“苦大师和阿大两个,仍然下落不明?”

阿二点头道:“我们潜入城中前,只听说魔教的吸血蝙蝠。至于其他人,却没消息。不过,主子也不须烦躁担心。他们两个武功都高强得很,若打定主意保命,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

赵敏点点头,又说道:“入夜后,我们便去擒下那清蕊,而后寻机突围回大都。”

那鹿先生又皱眉道:“这番我们奉了主子命令,去寻那达识帖睦迩寻机除掉杨完者。可是达识却突然被张士诚软禁,我们见机得早才突围出来。若就这般离去,原本的目的可就落空了。况且,达识落在张士诚手里,只怕会凶多吉少。”

赵敏皱眉道:“那个废物,志大才疏,理他死活做什么!他擅自做主招降张士诚,令我父王陷入极大麻烦中,偏偏自己又没能力掌控江南局势。况且,张士诚降而复叛,扬州之事总要有人负责。即便我们救出他来,皇上追究下来,他也难辞其咎。为一个必死之人,何必再大费周章,白费力气!”

“至于杨完者,他活不久了!”

赵敏断言道:“咱们要赶紧赶回大都,早做布置。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被人抢去先手!”

听到赵敏的话,众人皆神色凛然,恭声应诺。

赵禹离开庄园后,便直奔李成儒等人现下盘踞的地方而去。

李成儒这一干人,眼下在扬州城已经聚集起一股不弱的力量,甚至占据了一个蒙古达鲁花赤的官邸。达鲁花赤是元廷独有的官职,历来由蒙古人充任,掌管一地最高军政大权,与知府虽然品阶相当,然而实权却远远要大得多。

扬州这位达鲁花赤到底是个什么来历,赵禹并不清楚,只是观其宅邸富丽堂皇,穷极奢欲,便可知此人纵有些才能,只怕大半也用在了搜刮民脂民膏上。

赵禹走进厅堂中时,看到李成儒等人正围着近丈高的珊瑚树啧啧称奇。这珊瑚树形状之高大本就世所罕见,上面更点缀了数不清的玛瑙宝石,映衬得整个大厅都充斥着浓浓珠光宝气。饶是赵禹都算见过世面,望见这价值连城的珊瑚树,仍禁不住微微失神。

待赵禹走到近前,李成儒等人才发现他的到来,连忙转身迎接。李成儒指着那珊瑚树不无炫耀道:“总管,这一桩异宝可令您大开眼界?”

赵禹点头道:“着实是个惊世之宝。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李成儒笑道:“厚土旗的兄弟们挖桩打洞,无意间发现此间主人在地下竟还有一个大大的藏宝室。这东西正是里面诸多珍宝中最顶尖的!兄弟们合计着,若此间事情顺利,咱们不日便要攻下集庆城。到时候,总管自然要立正朔,上尊号。这件异宝正合兄弟们拿来献上,作为贺礼,必然能拔得头筹!”

赵禹见众人皆一副心有戚戚的兴奋模样,眉头一挑,不悦道:“即便你们说得对,我要这等玩物丧志的东西做什么!幸亏你们早说了一声,若不声不响捧出来,瞧我如何惩戒你们!”

众人见赵禹脸色绷紧不似作伪,心情也变得踟蹰起来,李成儒嚅嚅道:“总管若上尊号,是天大的好事情,不过讨个彩头而已……”

赵禹却神色凝重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若收了这东西,底下人难免心中会猜度,以为我喜欢这种穷奢极欲的东西,若人人争效你们搜刮来这些东西讨我欢心,咱们和那荒**的鞑子朝廷又有什么区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等事不得不防!”

听到赵禹的解释,李成儒等人才明白自己思虑不周,连忙低头认错。李成儒更抄起手边一个铁榔头砸向那巨大珊瑚,怒喝道:“如此祸根,断断留不得!”

赵禹见状,连忙伸手阻拦了他,笑道:“这东西我虽然不能要,不过留下给旁人倒也不妨。苏州城是天下首富之地,那里的达官贵人对这些东西必然心动得很,倒不妨留下来寻机送过去。”

李成儒不假思索疑惑道:“送给张士诚做什么?咱们和他又没交情!”

话音未落,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才算明白了赵禹的意思,不由笑道:“还是总管脑筋转得快。您若有这种打算,兄弟们最近正好在扬州城里搜刮到一大批珍宝,正愁没地方处理,便一并打包送去苏州。”

赵禹闻言后,眸子一亮,笑道:“这样再好不过。不过这些东西的确是世间难觅的珍宝,咱们却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张士诚。待此间事了,你们便护送这批珍宝,乔装打扮送去苏州,他若想要须得明码标价来买。反正苏州府库银钱堆积如山,正愁没处花销,咱们马上就要比邻而居,不妨帮他一帮。”

听到赵禹的话,众人皆哄笑起来。

赵禹继续说道:“至于所得的银钱,便留给秘营充作经费。你们深入敌后,出生入死,承受了比旁人多了许多倍的凶险。只是滁州现在财政并不充裕,过往对你们多有亏欠,这番一定要贴补回来!尤其是殉职的兄弟们,更要加倍抚恤!”

听到赵禹的话,众人皆感动无比。他们皆是入教多年,对五行旗赤诚无比之人,对于银钱财货看得并不重要。反而这份重视令他们畅怀无比!

安排好了这件事情,赵禹才有暇问道:“蝠王可曾回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