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赵敏这般反应,赵禹可以肯定她对这天魔教内情并非一无所知,便忙不迭凑上去想要探问个究竟。然而赵敏却守口如瓶,不向他透露丝毫。

因了赵禹这一番话,整个庄园气氛都变得绷紧起来。赵禹不明所以,只看到那些蒙古武士一脸凝重进进出出,忙碌得很。同时不断有信鸽腾空而起,飞向北方。这般肃杀的气氛,倒让赵禹隐隐生出一丝明悟。

这般一直持续了大半日,到日暮时,赵敏换了一身劲装打扮走出门来,神色凝重对赵禹说道:“此处不能待了,我们要即刻撤离。”

赵禹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总要跟我解释清楚,我才好配合你行事。莫非你的属下里出了内鬼?”

赵敏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今次南下扬州,是瞒着我父王,所带来的也皆是我信得过的忠心属下。不过,最初我却把杨完者此人想得简单了些,我们要刺杀他之事或许已经泄露。”

她虽仍然没有明说,赵禹待将所有事情理出一个头绪来,却得出一个算得上骇人听闻的推断,脸色顿时变了变,正待要开口,赵敏已经挥手道:“这些事情,稍后我自会与你仔细分讲清楚,现在却没时间讲这些了。”

赵禹听到这话,也不再纠缠此事,便说道:“杨完者此人一定要干掉,你现在这里人手颇有不足,腹背受敌不甚乐观,便先早早撤出扬州去,返回大都吧。这里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妥当。”

赵敏摆手道:“你这是什么话?既然讲清楚要合作,我怎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幸而我的行踪仍是保密,那杨完者也不能笃定我是否已经到来,我们还有时间善后收尾。你赶紧去召集你的属下,咱们且先撤出城去,再做打算。”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轻烟一般冲进庄园中,却是韦一笑。他神色略显惶急,冲进场中来还未站定,便疾声道:“教主,大事不妙!苗军已经围住扬州北城,各处城门皆被堵死!各路人马分批入城,正在逐家盘查。”

听到这话,赵禹与赵敏脸色皆是一变,暗道杨完者好快的动作。赵敏俏脸有些发白,难得对赵禹低头,柔声道:“真抱歉,这次却是我做事欠了妥当,连累到你。”

赵禹却摆手道:“我要刺杀杨完者之事,你本就不知,却也称不上连不连累。况且眼下形势仍未算得恶劣至极,扬州城繁华大邑,杨完者未必就能轻易寻到我们。”

他先安慰了赵敏一番,而后又走到一边,对韦一笑低声说道:“蝠王,杨完者此时尚不知我们明教也参与刺杀他,你且着令先一步潜伏在扬州城的兄弟们安心潜伏下来,勿要露出破绽。是了,你曾入过府衙,且再去一趟,为兄弟们造一些无甚破绽的户籍证明出来。”

韦一笑点点头,说道:“的确,我尾随一路兵丁,瞧见他们正拿着那位郡主千岁的画像搜查,却是没有提到咱们明教。教主,此事咱们大可置身事外,瞧着鞑子们狗咬狗,还能伺机除掉杨完者,却不必趟这一趟浑水。”

赵禹脸色凝重点点头,对韦一笑说道:“你且先去知会秘营众位兄弟吧,告诉他们,若无必要,彼此碰头都能免则免。”

瞧着韦一笑背影消失在墙头,赵禹嘘一口气,转头走向赵敏。

赵敏此时也在专注聆听护卫传回的情报,俏脸益发凝重起来。苗军数万大军将整个扬州城围困住,另有数千人马入城来,已经开始搜查起来,有试图反抗作乱者,更是被格杀于街头!

赵敏见赵禹走过来,挥挥手屏退护卫,挤出一个笑容对赵禹说道:“看来咱们这一生注定没有并肩作战的机会,我得走了,先前的约定,就此作罢,你且自便吧。你武功虽然高,却也不要逞强,杨完者的苗军悍勇无比,且有数万之众,却不是你一人能够冒犯的。”

赵禹只对她点点头,便飞身掠出庄园,冲上了已经有些混乱的扬州城街道上。

眼见到赵禹离去,赵敏眼中闪过一丝浓郁的失落,待瞧见苦头陀,才略显委屈低声道:“苦大师,其实早在数年前他毫不犹豫离开大都时,我便已经清楚他的脾性。可是哪怕到了如今,我却对他仍有幻想,这是不是自寻烦恼?”

苦头陀却似乎未听见一般,无甚反应,只是瞧着赵敏低垂的螓首,眼中泛起一丝柔和的怜意。

情绪低落了片刻,赵敏很快便振奋起来,待抬起头来,又是一副坚毅神情,冷声道:“韩姬那个贱人,果然是太子的人!他们这番勾结杨完者要在扬州拿住我,无非是要罗织我父王的罪名!我却决不让他们如愿!”

这时候,城中的动乱越来越烈。苗军本就是比贼寇还要凶狠的队伍,早对繁华的扬州北城垂涎已久,只是慑于镇守一方的职责,不敢为祸太甚,这番有了借口,终于等到大逞**威的时刻,冲进城中来,便如饿狼冲入羊群中一般。民众哀嚎声,士兵喝骂声,种种声响,哪怕在庄园中仍清晰可闻。

过不多久,赵敏此来扬州所带来的部属已经尽数聚集起来,统共四十余人,人人神色冷峻,挺立庭前。

赵敏俏脸紧绷,站于众人面前,沉声说道:“诸位,你们郡主这次被自己人害了一把,现在却是要大祸临头了。杨完者几万大军,却非咱们现在这些人手能够匹敌。你们或是我族中勇士,或是外邦高手,皆是对王府忠心耿耿的卫士。这一次,我要靠你们拼死才能撞出一份生机。”

“愿为郡主效死!”

赵敏又说道:“这次无论你们哪个身有不测,你们的妻儿老小,自有王府供养一生!若有一日怠慢,便叫我祖宗英灵在泉下都不得安息!这次我若能安然脱困,平安返回大都,必将剪除贼人,以报今日之仇,助我父匡扶大元社稷,不叫诸位今日之牺牲没有结果!若我也身遭不测,那么一切休提,咱们主仆便在泉下再叙罢。”

说完后,赵敏将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一些物件分发众人,吩咐他们散入城中,伺机突围制造混乱。布置停当后,她又凝声道:“你们可知该如何做了?”

“不叫杨完者得一活口,累及王爷!”众人纷纷应声道。

赵敏听到这回答,深吸一口气,便学男子一般拱手道:“拜托了!”

待众人分批出了庄园后,只剩下那武功高强的苦头陀与阿大,赵敏才从怀中掏出两封秘信,分别递给两人,吩咐道:“阿大,你与苦大师皆是武功高强之人,待那些护卫分批闹出乱子后,杨完者大军势必有所松懈,你们若只一意突围,有极大可能成功脱困。你们若有机会冲出去,便将这封信面呈我父王。他看过后,自有计较。这一封信里,却是以血换来的教训,你们首要办妥此事,勿要以我为念。”

听到这话,一直波澜不惊一副苦相的阿大却变了脸色,涩声道:“主子,那您怎么办?”

赵敏苦笑一声,说道:“我自负聪明,却堕入奸计里,是他们的首要目标,想要脱困,谈何容易。这番我轻敌冒进,只盼不要因此连累到父王,至于其他,却不敢再奢望了。”

她面色一肃,摆手道:“你们且离开吧,我自会妥善潜藏下来。若真不幸被杨完者的部属发现了,纵使你们守在我身边,却也无甚助益。”

阿大闻言后,便也不再说话,跪在地上向赵敏磕个头,又对苦头陀点点头,便离开了。

而苦头陀只是望着赵敏,待赵敏比划着又讲了一遍,才点点头往庄园外走去。在走到庄园门外时,他却伸手将怀中那封信掏出来撕碎了丢开,正待要转身往回走,却看到赵禹从河道上掠过来,嘴角有些生硬的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