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禹转头对杨青荻笑笑,示意她安心,而后左脚一顿,插进沙地中,毕身真气急转直下,顺着脚底贯入沙堆中。

砂砾登时漫天飞舞狂溅,雨打梨花一般卷向何太冲等四人。

这四人猝不及防,仓促间只及衣袖遮面,却避不开那漫天飞溅的砂石。细小的砂砾力道十足,击打在身上火辣辣疼痛,尤其撞在刀剑上,劈啪声不绝于耳。四人心中惶急,抽身急退,待那一波砂石落尽,才惊骇发现刀剑锋刃竟都被击打出细小的缺口,一时间脸色惨白至极。

那边厢正缠斗的渡劫老僧和灭绝师太听到声响,也都转头望来,待看到赵禹只凭脚底泥沙便将四名武林高手逼退,而这四人衣衫竟都被击打出许多细小孔洞,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渡劫老僧脸色剧变,他未料到赵禹武功竟已高到这个地步,如此深厚内功,只怕他一生最敬佩的师兄渡厄也要远逊,遑论自己!

而灭绝师太心中的惊骇却远远超过场中任何一人,她与赵禹数番交手,当中有许多原因,未到决一生死的地步,因此向来觉得哪怕魔君武功精进,她只凭手中倚天剑,照样可将赵禹斩杀。此番见到赵禹显露出真正的功夫,才明白这年轻人原来已经远远超越了自己!

杨青荻见赵禹一招之间便震慑众人,眼中耀起惊喜之色,片刻后却又忽然黯淡下来。原来,纵使自己不出现,他也不会有危险,原是自己多虑了……

正失神之际,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纤手,杨青荻微微挣扎,然而那只手掌却紧紧握着并不松开。她眼眶一热,却将臻首转到一旁,双唇紧抿并不说话。

赵禹大半心神放在杨青荻身上,如何瞧不出她神态的细微变化,眼下却不好多说什么,只紧紧握着柔荑,感受着那手掌的颤动,一时间心绪变得平静柔和,却不想在这夜空下再起厮斗。他转头望着众人,朗声道:“各位,能否寻到那张无忌,大家各凭造化。你们苦苦逼迫我,除了苦战一场,又有何益?纵使我敌不住你们众多人,要杀掉哪个也非难事。何苦丢掉自己性命,为他人作嫁衣裳。”

众人权衡一番,各自心中已经萌生退意。尤其先前对赵禹穷追不舍的渡劫老僧,他虽自视甚高,但自度若抛开生死恶战一场,自己胜算极小。人越老越惜命,这般一想,他竟隐隐生出几分后怕,自忖若要胜过这魔头,非得一同闭关的师兄弟三人合力出手,才可堪一战。

何太冲沉吟良久,才说道:“魔君,你们魔教已是放眼举世皆敌,各派合攻光明顶就是明证。你武功虽高,纵得到那屠龙刀,也无法号令群豪,何苦再淌这趟浑水?”

华山派那高老者点头道:“是极是极,旁人且不说,咱们华山派是决计不肯听!”

赵禹朗笑一声,说道:“就算那屠龙刀我得来全无用处,可谢逊是我明教法王,此事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渡劫老僧冷哼一声,道:“谢逊用奸计杀了我空见师侄,少林誓要杀他!哪个出头,决不罢休!你自己掂量吧!”说罢,脚步一顿,向夜空中疾掠而去。

灭绝师太也将倚天剑归鞘,冷冷瞥了赵禹一眼,转身离去。她不得不正视自己斗不过赵禹这事实,对屠龙刀的渴望越发迫切。

剩下的何太冲夫妇与华山派两老,越发没了胆量再与赵禹比拼,各自讪讪笑了一声,说道:“咱们和谢逊,可是没有什么仇怨的。”

他们见赵禹再无什么表态,便皆各自离去。原本气势汹汹的围堵,却因赵禹展露出惊人技艺而草草收场,到现在他们都不清楚自己追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待众人皆离开后,杨青荻才突然挣脱赵禹手掌,冷声道:“你握够了?”

赵禹尴尬地笑笑,讪讪道:“不够,一世也不够。正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杨青荻背过身去,又恢复冷清模样,说道:“只怕你的手有些不够用。”

赵禹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忙扯开话题,柔声道:“姐姐你清减了。是了,你怎么会来到西域,还救下杨夫人母女俩?”

杨青荻转过身,一双眼无甚波动直望着赵禹,瞧得他发怵起来,才说道:“问完了?你只想知道这些?不想问一问那位周姑娘在何处?”

“姐姐你知道?”赵禹问了一声,待见到杨青荻眸子愈发清冷,才低下头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你,青荻姐姐。我的心太贪了,得陇望蜀。我……”

听到这话,杨青荻眸中突然泛起一层雾气,颤声道:“我们一起回古墓,好不好?救下了那周姑娘,我们就回去,这一世再不出来!”

赵禹抬起头,将杨青荻拥入怀中,感受着娇躯轻微的震颤,久久不语。

杨青荻闭着眼,臻首靠在赵禹肩头,似梦呓道:“你知道么?这一路来我都很怕,怕你变了模样,变了脾气,变了心……为什么变成这样子?为什么不肯留在古墓,只有我们两个……”

赵禹能从杨青荻彷徨的语调中感受到她摇摆不定的心境,然而咽喉里却如塞了一团毛发,往常雄辩滔滔,这会儿却偏偏一句话也讲不出。

杨青荻却继续说道:“我只知道曾祖的黯然销魂掌威力大,却不知道,拍出一掌,心就碎一分。往常我想练成,却练不成。可是等到我不想练了,却偏偏练成了……你为什么要害我?”

泪水顺着杨青荻的脸颊滑下来,濡湿赵禹的肩膀,她仰起脸,凝望着赵禹已经棱角分明的脸庞,涩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说你错了,辜负了我,请我骂你打你……”

赵禹将牙一咬,拦腰抱起杨青荻,似乎赌气一般,说道:“我不说!我已经武功大成,又顶着滔天骂名,姐姐打我骂我,都伤不到我。我要把你留在身边,让你时时刻刻为难我。你再也避不开我!这天下都将要是我的,你躲回了古墓,避到了天涯海角,都是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不肯靠的近一些?”

杨青荻突然搂住赵禹脖子,哽咽道:“我想过……我想过往后再不见你,可是我舍不得……你霸道些,打断了我的手脚,让我再也离不开你,成不成?我不想看不到你,又不想看到那个周姑娘……”

这时候,远处突然闪烁起大串火把,正有一群人急速向这里驰来。赵禹定睛一望,发现乃是殷天正带人来接应自己。

他低下头,沉声道:“青荻姐姐,我向来是霸道的,怎都不会放你离开!我是天下名声最臭的魔君,你若敢离开我,我发了狂,什么癫狂恶毒事都做得出!你伴着我,为难了自己,却让天下人过好日子,是大功德……”

杨青荻听到这话,破涕为笑,低吟道:“你知道,你知道我终究是心善的……”

她心绪渐渐平静,也听到了渐渐清晰的人语脚步声,转头望见那一串火把,俏脸顿时一红,身躯拧动着,低啐道:“你放下我!”

“怎么能放!正要天下人都晓得你是我赵家妇,若有日不和我在一起了,就是弃妇。”赵禹就这样抱着杨青荻,往前方迎去。

杨青荻拼命拍打着赵禹的后背,娇嗔道:“还有小棠,她还藏在远处呢!”

赵禹闻言后脸色一滞,略带郁郁的放下了杨青荻,跟着她往小棠藏身之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