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婆婆既已笃定赵禹已经入瓮,神态间也松懈许多,开口问道:“你们六派围攻光明顶,应往昆仑山口的一线峡去,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赵禹根本不知现下身在何处,随口胡诌道:“我本领了任务去联络昆仑派,途中遇伏被几个明教高手围攻,身受重伤落入冰窟下潜流中,被一路冲到这温泉中,方才刚刚恢复知觉清醒过来。”

他这话真假参半,金花婆婆见他衣衫褴褛狼狈样子似是所言不虚,便说道:“这样说,方才你对我、我那徒儿没有撒谎了?罢了,无论真假也好,你只要完成了我的嘱托,将那小姑娘安全带下光明顶来,她自会带你去与我相会,到时我再给你解药,咱们两下便再无瓜葛。”

对于这金花婆婆,赵禹所知甚少,只从胡青牛那里听到只言片语,不明白她为何又与明教有牵扯。若说仅是胡青牛不肯医治她丈夫之事而迁怒明教,未免有些牵强。略一沉吟,他便探问道:“婆婆你悠游海外,闲云野鹤一般自在,怎会与麻烦缠身的明教有牵扯?”

金花婆婆闻言后,冷笑一声道:“明教,嘿,我与明教半分瓜葛也无!莫七侠,休再来枉费唇舌试探我老太婆。你若能活动了,聪明的就赶紧动身去完成我的嘱托。若不然,时间到了横死于地不要埋怨旁人。”

见这金花婆婆口风甚紧,赵禹也不再白费唇舌,当下起身便要出谷去。那金花婆婆忽又说道:“是了,你若瞧见一个面相浮肿的丑姑娘,跟她说一声,婆婆在小孤峰上等着她,着她赶紧来与我相会。”

听到这话,赵禹眉头紧蹙起来。现下西域形势波诡云谲,六派联军和黄雀在后的汝阳王府军队已经令人应接不暇疲于应对,却又出现一个似乎颇有帮手的金花婆婆,着实令人头大。这金花婆婆武功在江湖上已算是顶尖一流,还有个身手不弱于她的番邦女子,竟还在光明顶上安插了人手,现在却又提起一个同伴,益发令人摸不清楚底细。

他不动声色的出了峡谷,待到那金花婆婆视野不及之处,便飞速展开身形在左近查探一周,并未发现有人烟存在,连那番邦女子竟也没了踪影。

略一思忖后,赵禹便折转身冲回峡谷,他现下武功已算大成,若非一时大意中了那金花婆婆暗算,她武功虽然高强,却还奈何不得赵禹。现在发现这金花婆婆落了单,赵禹便准备擒下她后一探究竟。

他纵身跃上高耸又乱石突兀的岩壁,施展出九阳真经中的壁虎游墙功,乱石之中攀爬如履平地,身形快捷无比,不旋踵便穿过了里许长的峡谷,远远看见金花婆婆正向这一处出口行来。

赵禹正待要扑身攻下来,忽又听到那番邦女子的声音:“该死的莫声谷,若非瞧着你还有些用处,定要抠下你两个狗眼,将你碎尸万段!”

听到这怨毒声音,赵禹心下都不禁凛然,下意识转移视线寻找那番邦女子的身影。片刻后突然醒悟过来,这声音竟是金花婆婆讲出来!

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竟发出莺声燕语般韵味十足的声调!若非亲眼所见,赵禹真想象不出这样一副诡异画面。

略一思忖,他便明白过来,什么徒儿之类,都是捏造出来的,原来眼前这金花婆婆就是方才那番邦女子所假扮的。

一时间,赵禹越发迷茫起来,想不通那番邦女子倾国倾城又充满异域风情的相貌,为何要假扮成金花婆婆?又或者世上根本没有金花婆婆这个人,全是这女子一直在假扮?

仔细回忆起来,赵禹忽地记起当年在蝴蝶谷见这金花婆婆,就觉得看着有些古怪,现在想来,那时就是由这番邦女子扮成的。

这时候,金花婆婆已经将要走出峡谷。赵禹也无暇再琢磨这些枝节,轻轻缀在这金花婆婆身后,想要瞧一瞧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金花婆婆步履极为矫健,山岭中穿行如履平地,只是她更像是漫无目的在游走,根本瞧不出有什么目的性。

赵禹跟踪了一个多时辰,心中已经有些不耐,正待要加快脚步追上去擒下金花婆婆,忽听到前方岩石后隐约有人语脚步声,便暂且按捺下这念头。

金花婆婆内功造诣比赵禹要弱了一筹,又往前行出十余丈才察觉声响,当下便放缓了步调,侧耳去倾听。

赵禹从侧面越过大石,看到一对华服男女在纠缠,相貌似曾相识,略一思忖后赵禹才想起来,这对男女正是那曾引得张无忌黯然情伤的朱九真和她的表哥卫璧。多年不见,这两人无甚太大变化,就连相遇情景都颇有相似之处。

赵禹可没心思现身去攀谈旧交情,见到金花婆婆兴味乏乏要离开,连忙也追上去。

忽然,那卫璧大声讲了一句话让准备抽身离去的两人收住脚步。

“表妹,咱们就要出海去寻那谢逊和屠龙刀了,你能不能再将一阳指谱从姨夫那里拿出来给我瞧一瞧?”

听到这话,金花婆婆身躯一震,蹑手蹑脚的再潜回来。

那朱九真摇摇头,说道:“表哥,不是我不愿意,你若想学,直接去求我爹爹就是了,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

卫璧脸色一变,不悦道:“表妹,你以前待我不是这样的,莫不是还忘不了姓赵那小子?你难道还不明白,那小子假冒了昆仑派门人骗了咱们,全为要带走张无忌那小子!他用心歹毒,临走留字险些引得咱们生出误会要与昆仑派去厮杀。若非姨夫醒觉,早早从张无忌口里盘问出那冰火岛的下落,事后又细心追查,咱们被他阴这一记,哪还会有余下这几年的安闲时光!”

朱九真恼羞成怒道:“哪个跟你说我忘不了那狠心小鬼?是不是你那好师妹来编排我的是非?我恨他进骨子里,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此人!这几天也不要再来找我,去陪你的好师妹吧!”

卫璧见表妹动了真怒,脸色一软就要温言安慰。而此时,金花婆婆已在大石后跳出来,沉声道:“娃儿们,你们方才说的出海找谢逊什么,能不能仔细说说?”

赵禹原本因这两人谈话提起自己而觉尴尬,待瞧见金花婆婆老气横秋的样子,原本还不觉得如何,只是晓得她本来面目后,登时忍俊不禁。

卫璧和朱九真见到突然出现的金花婆婆,脸色登时剧变,待金花婆婆步步紧逼上去,转头便跑。这两人武功皆是平平,哪怕发足狂奔,怎能甩脱开武功高强的金花婆婆。她拄着拐杖,好整以暇望着两人,脚步一顿,身形便疾闪到前方,手臂一伸,那拐杖如切豆腐般插进身边一块岩石中,双眼闪烁着凶芒,威胁意味十足。

见到这骇人手段,卫璧和朱九真陡然僵住,脸上浮现起惨白绝望之色。那朱九真僵硬得片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颤声道:“婆婆你听岔了,我们是说旁的事,哪里说过那什么谢逊……啊!”

突然一股大力撞得她踉跄着冲向金花婆婆,原来是卫璧在后面用力推了她一把。

卫璧一把推出表妹,而后转身便向后跑,一边跑一边喊道:“表妹你小心些,我马上去请姨夫来救你!”

朱九真跌倒在金花婆婆脚边,花容变色,凄惨喊道:“表哥,你无耻……”

金花婆婆手腕一抖,一朵金花蓦地从手边飞出,正中那卫璧脚踝。她低下头望着朱九真,慈眉善目道:“小姑娘莫怕,你表哥跑不了,你们两个,哪个都跑不了!”

说罢,她探出手去,一指将那朱九真点晕,又将兀自用手往前方攀爬的卫璧擒回来,腋下挟住两人,口中嘀咕道:“阿离不在身边,连个供使唤的人都无,真是不方便!”

赵禹正待要现出身形,听到这话,眸子一转,便看着金花婆婆挟住两人离开。他仔细辨认方向,回忆红梅山庄的位置,向那处飞奔去。

奔出约莫二十余里山路,红梅山庄已经依稀在望。赵禹寻个无人处潜进山庄中,随意找了一身干净衣衫换下自己这一身百衲衣,而后才冲到红梅山庄大门口,朗声大喊道:“朱长龄听着,你的女儿和外甥已被金花婆婆擒去,要逼问谢逊和屠龙刀的下落!”

这一声,他运足了劲力去喊,恍若惊雷一般,直震得山谷中回音阵阵不绝。

不旋踵,红梅山庄中便传来嘈杂人语声,那朱长龄身若灵猿一般往大门处冲来。其身后还跟了两人,赵禹凝神去望,却发现乃是昆仑派的何太冲和班淑娴夫妇俩。怪不得杨逍杀进昆仑派却扑了个空,原来昆仑派众人早已经转移到了红梅山庄。

赵禹虽有心要拿何太冲夫妇试一试自己武功到底精进到了哪一步,不过现下却不是纠缠的好时机。从金花婆婆口中他已经得知自己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还要赶紧去那绿洲寻找唐洋等人。

传过口讯后,赵禹不待朱长龄等人扑过来,又朗笑道:“铁琴先生,我送你屠龙刀的下落,异日若能做成武林至尊,可不要忘了我这一番恩德!”

说罢,他便纵身往远处奔去。

朱长龄、何太冲等人虽都是武林中第一等的高手,但落后一步,赶到大门前时,只瞧见赵禹翩若惊鸿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