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大义推辞,赵禹仗义执言,李黄山最终众望所为成为众人公推的首领。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一干江湖人士被编为六百人的侠士营,李家堡中庄丁也集合起来编成一千人的队伍,一支义军已经初具雏形。

赵禹所好奇的是,李黄山第一战的矛头准备指向何方。元廷在皖南并无驻扎强兵,若要成事,莫过于一战而下徽州,据此雄城经略皖南,图谋浙西。

此时,李家大院中宴席早撤,暂时充作了校场。李黄山站于高台上,已着了一身软甲,颇有些威风凛凛的煞气。他高举一杆长枪,大喝道:“咱们今日成军,第一仗一定要打得漂亮!我早已探明,据此往南百里外有一船山,山中有数千魔教妖人盘踞。我们疾行往南,攻其不备,一战可定之,势必名扬天下,各路豪杰闻风来投!”

听到李黄山讲出第一个目的,赵禹暗呼不妙,据刘伯温所言,船山中所聚集的只是普通的明教教众,虽有一些自保之力,却绝对敌不过李家堡现今数千人的冲击。赵禹虽然早猜测到李黄山要搅动武当派和明教冲突,或许会将船山作为第一目标,令唐洋早早赶去报信,但一时间未必就能筹措足够自保的力量。自己还要想些主意拖延片刻。

这般快速思索着,赵禹挤出一个利欲熏心的笑脸,大声道:“李堡主不要着急啊,咱们虽然已经成军,还有大把功夫要做。旁的不说,魔教妖人起事都要取一个威风凛凛的字号,或是大元帅,或是大将军!咱们比他们强了太多,要定下名分才能服众。要我来说,李堡主做个大王未尝不可,弟兄们也都各自做个威风凛凛大将军!”

他这话吼出来,登时引得众人纷纷附和,原本肃杀场面混乱不堪,纷纷各抒己见。

李黄山瞪了这个热心却总帮个倒忙的帮手一眼,脸上却还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推辞道:“老夫登高一呼,乃是为了江湖正义,绝非一己之私!况且,我们一战未动,便称王称霸,似乎有些不妥啊!”

这一次,不需要赵禹再开口,早有几名最跳脱的好汉大声说道:“李堡主高风亮节,大家自然晓得。可正如詹少侠所言,名不正则言不顺,咱们还是要先定下名分,才算有正义之师的样子。否则,闹哄哄乱搞一气,那和流窜的盗匪有什么区别!”

众人连声附和,倒并非一意为了公义。他们虽是江湖豪杰,但若有做个大将军的机会,哪个又肯错过!

眼见到场面混乱一发不可收拾,哪怕李黄山如何深谋远虑,也暂时没了主张。讲到底,他只是一个地方豪强,哪有什么造反作乱的经验,即便先前已经将种种可能发生的意外推演了无数遍,也断然料不到会出现詹冬这个“热心帮忙”的帮手。若他是普通的造反作乱,还真会感激这拥戴首功,可现在只是将形势拉往悖离自己初衷的方向!

好在有赵禹这个算得上有经验的造反家为李黄山“拾遗补漏”,当下便朗声道:“诸位不要骚乱,咱们当下第一要务是给义军取个响亮名号!”

眼见到这个昆仑派高徒不止武功高强,还每每提出有建设性的提议,众人心里的天平渐渐向他倾斜。反观那宋青书表现就要逊色许多,一脸不虞之色傻呆呆站在台上,全然没了名门弟子的气度风范。

场面再次恢复平静下来,李黄山总算松一口气,颇有几分真心的对赵禹说道:“詹少侠的提议不无道理,是老夫疏忽,有些孟浪了。”

赵禹自然当仁不让收下李黄山的谢意,还颇为尽心解释道:“要举大事,定个什么名分,可千万马虎不得。就像家师铁琴先生,早早定下师娘的名分,往后后悔起来也徒之奈何,闹得家宅不宁!李堡主,这个教训你可要好好记下来。”

铁琴先生惧内之名,和他武功宗师的身份一起名扬天下。李黄山听到这个比喻,颇感哭笑不得,不过也禁不住开始仔细思忖要取一个什么名号。

沉默片刻,众人又纷纷开口喊出自己觉得霸气无比的名号,有什么黄山大都督、皖南老霸王等等不一而足,有些心野的还叫出“雷部天兵天将”的名号,理由是李堡主和那天庭大元帅托塔天王李靖算是本家。

赵禹笑嘻嘻看着场面纷乱如集市,原本李黄山一鼓作气调动起的气势**然无存,要将众人心思再收束起来,绝非几句豪言壮语就可做到。

单单一个名号问题,就将众人困扰大半日,直至入夜三更,总算遴选出几个呼声颇高的名号。长时间讨论下来,众人阵不成阵,个个席地而坐,有些先前吼得卖力些的,这会儿垂着头哈欠连连,精神倦怠无比,再不复先前勇猛气势。

见众人这模样,无奈下李黄山只得约定明日辰时后再相约议事,便将众人遣散了。

赵禹在李家堡还无住处,便被安排在李家大院中。他看到宋青书悻悻离去,心道这小子若还不愚笨得不可救药就该及早离去。看今日群豪这模样,李黄山若没了武当派这号召力十足的幌子,想要约束众人势必更加困难。

一整天劳心劳力,饶是李黄山内功颇有造诣,这会儿也是一脸倦色。尤其一天体验下来,才知要统率群豪也非想象中那般简单,心情越发沉重。

赵禹颇为自得揽着李黄山的肩膀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五姑为什么派我来帮助李堡主,原来堡主是要造反做皇帝。你还不知我的另一个身份,虽然我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可是早就奉师命投在统领西域的西宁王卜烟帖木儿麾下,已经做到了统兵千夫长,带兵的本领比武功还要强了许多!”

听到这话,李黄山禁不住认真思量起来。因为那个绝密标记的缘故,他已经渐渐接受了赵禹的确是来相助的身份,虽然多次坏了自己计划,但只是缺乏沟通所致,热心相助的姿态却彰显无疑。尤其听到对方报上的这个身份,权衡许久,他准备稍稍向赵禹透露一些底细。

他先是唤来那名叫来福的管事去安抚宋青书一番,然后将赵禹请入密室,郑重其事道:“詹少侠,我虽然不知派你来的那个五姑究竟是什么人,但既然你能画出自在天印,我便将你视作自己人。现在你也知道了,我要做大事,少不得人来相助。你也瞧见了,那些江湖人士皆桀骜不驯难以管束,所以我需要捧起宋青书来凭借武当派的影响力来才好成事。所以,我希望你能压制一下争胜之心,与那宋青书和睦相处。”

赵禹故作追悔莫及的叹息一声,说道:“哎呀,这些心思你该早对我讲清楚!我还当那宋青书自恃武当派的江湖地位来争夺堡主这首领位置,既然要来帮你,那会让他如愿。嘿,没想到是好心做了坏事,李堡主你放心吧。我只是瞧不惯他沽名钓誉的作派,大事上却不会斤斤计较,让他几分又如何!”

听到这表态,李黄山颇觉欣慰,同时暗悔自己早先太过谨慎没有交代清楚,眼下也只能想个补救之法,一定要捆牢了宋青书令其越陷越深欲罢不能。思忖片刻,他又请教道:“詹少侠既然有统兵的经验,可有良策教我如何能约束住那些江湖人士,让他们俯首帖耳的听命?”

赵禹摆出一副熟知兵事的模样,毫不吝啬指点道:“令行禁止,莫过于立下严苛军令,让他们晓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做不得!李堡主你这样只凭江湖义气是断断不成的,若就这样将人带出堡去,不要说奔行百里,只怕不出几十里就要一哄而散,还能做什么大事!”

李黄山听得大点其头,赞叹道:“我原本还是想得太简单,詹少侠的见解令我茅塞顿开。只是眼下咱们要从何处入手,才能做到令行禁止?”

“这个简单,做对了有赏,做错了有罚。只要一个小小计策,便可让这些强人俯首帖耳!”赵禹胸有成竹道,而后便在李黄山一脸期盼的注视下讲道:“五更后李堡主敲响集合大钟,先到者重金赏之,如此过不几次,他们自然乐于听命。”

听到这计策,李黄山忍不住大声叫妙,欢喜道:“多亏詹少侠前来相助,这番我才能成大事!”

他心急如焚,急不可耐去准备。

赵禹慢悠悠走向李黄山给自己安排的客房,待领路的仆人离开后,便穿窗而出,在夜幕中游走,想要掌握更多资料。方才李黄山领他进那密室时,他隐约嗅到附近有一股鸽粪味道,便猜测李黄山应是以飞鸽传书与外间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