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心力交瘁

窦大妈说道:“万一万一,光想着万一,那你就别嫁人了!喝口水还能噎着呢,吃饭还能撑着呢,走路还能被车撞呢,光想着这些万一,你就什么都别做了!你现在三十九了,该大胆的时候儿就得大胆!这机会啊,它不等人!我看小铭就不错,要是因为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把这么好的孩子给错过了,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儿!”

听完窦大妈这么一说,窦雪梅的“O”形嘴只好慢慢地闭上了。

年纪在这儿摆着,她确实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承认自己对穆铭有好感,但只是不知道……穆铭是怎么想的呢?

安心正看着窦雪梅和窦大妈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地斗,觉得十分好笑。窦大妈病情好了果然战斗力十足,刚才的演技特逼真。

窦雪梅和穆铭确实是极其般配的一对儿,窦大妈刚才的那一出,现在想想,虽然演技略显浮夸,但说不定到时能够促成窦雪梅和穆铭的一桩好事儿呢。

就在安心正看得出神,手机忽然响起来了。

严参谋长的电话。

安心立刻走出病房,把门掩上,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严参谋长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急切:“安参谋,事情似乎变得有些麻烦了!”

安心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还记得窦雪梅以前的连长,高连长吗?”严参谋长问道。

安心点了点头:“记得,三连连长,后来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为了能够查清楚高连长的事情,解除窦雪梅的心病,严参谋长最近一直在派人去三连调查这起过去了多年的事情。

严参谋长点了点头,声音变得极其冰冷起来:“有些情况你我一定都没想到,窦雪梅也不可能想到——高连长死了,但,不是冻死的,也不是饿死的——”

严参谋长未说完的话让安心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严参谋长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是被谋杀的。”

被谋杀的……

尽管已经挂了电话,安心的耳畔却仍旧魔咒似的回**着严参谋长的这句话,挥之不去。

安心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早已僵住,目光麻木地望着窗外。

日光皎洁的窗外,医院的一些病人正坐在长凳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在这日光照耀下,在这光明的世界里,每个角落、每个人,都可以被观察得一清二楚。

只是,在光明的背后,就是黑暗。每时每刻,在黑暗的角落里,一些肮脏的、不为人知的黑暗,正在以一种可怕的方式肆虐狂妄。

她知道,高连长的被害,又将会扯出一桩躲藏在黑暗角落里的、不为人知的、埋藏了多年的罪恶……

严参谋长的办公室里,身着军装的安心正双手撑在桌子边缘,眉头紧锁。

她的身边,严参谋长正翻看着一宗刚刚解密的卷宗。

“这是五年前的了。”严参谋长一边翻着那叠卷宗,一边跟安心说道,“我原本只是让人去三连调查一下当年高连长是怎样离开军队的,没想到竟然从里面发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高连长当年离开连队,并不是因为军队体制改革,因为三连的体制改革是在高连长离开之后发生的。高连长的离开,根本和体制改革毫无关联。”

安心好看的眉头紧锁,眸子中的光芒闪烁不定,她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窦雪梅跟她说过的高连长的话,然后对严参谋长说道:“这是窦雪梅告诉我的。那天窦雪梅去三连探望老战友,她回来之后,遇到了当年的战友刘海,刘海告诉了高雪梅关于三连的一切。刘海说,自从窦雪梅离开之后,三连就改革了,裁了不少人,其他的战友都复原了,高连长因为不是技术人员,也被遣回老家了……”

安心的话还没说完,严参谋长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谎言。高连长离开连队半年之后,连队才开始陆续裁人。有人故意在颠倒是非,把高连长的离开归咎于体制问题。”

安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紧紧地盯着严参谋长手中的卷宗:“这么说来——”

“刘海或者窦雪梅,他们两个中间,至少有一个人在撒谎。”严参谋长果断地指出。

很有可能是刘海对窦雪梅撒了谎,也有可能是窦雪梅对安心撒了谎,还有可能,是他们两个一起撒的谎。

严参谋长问道:“安参谋,你知道窦雪梅和刘海什么关系么?”

安心有点不确定地说道:“窦雪梅跟我提起过刘海,态度好像很在乎。他们两个可能是关系很要好的战友。”

严参谋长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扣着桌面,若有所思地说道:“很有可能不只是战友——”

“难道……他们曾经是恋人?”安心顺着严参谋长的话推了下去。

严参谋长点了点头:“极有可能如此。我派过去的人暗中调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据说刘海和窦雪梅曾经有过不少的书信来往。这么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极有可能非常亲密。至少,曾经非常亲密过。”

严参谋长说完这番话,若有所思的目光忽然变得凛冽起来,紧紧地盯着安心,压低声音道:“安参谋,我怀疑刘海和这件事情的关系非常大。三连所有人,要么复原了,要么被派去驻守边疆了,只有刘海升职了。我担心窦雪梅。”

安心很快明白了严参谋长的担忧:“你担心窦雪梅正在替刘海隐藏什么。”

严参谋长用一种“你懂我”的眼神看着安心,点了点头:“我担心她为了刘海,可能正在铤而走险。安参谋,你要小心窦雪梅!”

安心使劲儿地揉了揉太阳穴,头脑有些发胀。

自从窦雪梅从看望三连长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垮了。非要离开这里。现在想想,实在非常可疑。

这本是一桩几年前的事情,一个连长的死。调查这件事情的初衷,原本是为了能够重新给高连长办一个葬礼,让他走得更体面些。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已经并非是一个葬礼那么简单了。

平静的海水之下,原来隐藏着暗流涌动。到底海面之下还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还有多少罪恶是隐藏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的……

安心忽然觉得身子有些沉重。

严参谋长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办公室了,剩下安心一人,独自坐在冰冷的桌子边,看着面前的一大堆卷宗。

她拿过那叠刚刚解密的资料,看到上面的一些信息——

高连长,名字叫高志刚,在一九七九年越自卫战中立过战功,后改革开放后成为三连连长。再后来,高志刚参与到了一起发生在五月八日的一起缉毒案中,这起案子以军方的胜利而告终,但是缉毒胜利后的当月,高志刚就离连队了。

半年后,三连体制改革,连队大换血,原先的三连已经彻底地名存实亡。

安心反复地阅读着这段材料,心中慢慢地升起一团疑惑——

“五八”缉毒案件胜利的当月,高志刚就离开连队了。为什么时间会这么凑巧?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刘海应该非常清楚高连长的离开并非是因为体制改革,应该说,三连的人都知道。

但为什么对外的口径那么统一,一致说成高连长是被体制裁掉了?而且,高连长的死是谁率先发现的?又是谁传出高连战是饥寒交迫而死的这一说?

那个散播这个消息的人,没有任何记载,甚至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安心合上卷宗,深深地叹了口气。

首长办公室。

哪怕是夜晚,这里几乎一直都是灯火通明。看似太平的盛世,永远都有大的动乱,小的风波,在不停地此起彼伏。

他必须要保持足够的理智和精准的判断力,来让自己做出每一个准确的判断。首长,站在这个至高的位置,君慕白知道,他只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如果他做对了,没人会表扬他,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是首长;可如果他做错了,所有的人都会跳出来指责他,同样因为他是首长。

君慕白有时真希望自己能有分身术,好去多陪陪自己老婆,多陪陪君宝你小家伙——可,他已经不知道又是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首长。”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君哥沙哑的声音中略带疲倦:“进来。”

严参谋长夜半推门而入,看到君哥仍聚精会神地在研究对电脑屏幕上的一个布阵图,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凌乱的军事坐标纸,还有君哥用铅笔在上面留下的几笔极具个人风格的模拟图。

严参谋长轻轻地叹了口气。

君哥盯着屏幕,仍旧没有转过头来看严参谋长,自顾自地开口道:“昨天我们的人刚刚解决了一起爆破案,凶手从这几个方位安置人手,包围得十分紧凑。”君哥说着,手指在电脑屏幕的几个位置指点了一下。

“我们先采取调虎离山之计,破了他们的一个防卫点——”君哥边说边用手在其中一张坐标纸上一指,“从这个防卫点为切口,前军突围,后军夹击,从这边切断他们会聚的道路,形成孤立的小势力,然后各个击破。最终将他们一举拿下,人质零伤亡!”

君哥边说边用手指游刃有余地在几张坐标纸上点了两下,严参谋长已经看晕乎了。首长绘图总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常常都是一两笔带过,关键位置一般就是几个点,所以出现在严参谋长面前的这张纸,上面就是几条扑通的线跟几个看起来十分随意的点。

三岁小孩子都能画出来的那种。

所以基本上首长的图只有他自己能够看懂,军事“天才”跟军事“人才”中间总是隔着一道厚重的大门,天才的世界只有他自己能懂。

严参谋长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她有自己的理解方式,她一般需要把首长极为简化的图拿过去,仔细研究,然后复原,还原成完整的军事图,然后才能明了这条线代表什么,这几个点代表什么。

君哥说话的间隙,电脑上一个数据复杂的相关模型已经出来了。

他盯着上面的模型,自言自语道:“我需要想出第三种攻破这种布阵的办法,能够用更快的速度、更少的人力在零伤亡的条件下完胜对手。”

严参谋长内心五味杂陈。

君哥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问严参谋长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