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我的选择

这两天做事的时候,偶尔想起刘穆的话,会觉得牙齿发酸,他给我扣上“胆小鬼”,“贪心”,“懦夫”的三座大山,压得我骨头疼。

心里有一个人,却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算不算欺骗?明明知道前路已绝,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另寻生路,是不是优柔寡断?

动心很简单,可是要倾心,要钟情,要交心,难上加难。

君美看了上次野营时我和刘穆他们的合影过后,叹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娃娃你咋这么苦。当初觉得离婚还带油瓶的不靠谱,现在这个更不靠谱,太年轻了,长得太好了,太招小姑娘喜欢了,你守不住呀,再过十年你中年大妈,人家还新鲜得冒热气呢,我还是再帮你划拉几个靠谱的吧。

我基本赞同她的观点,但再也不愿去相亲了,企望再靠相亲这种方式碰上个合适的人来完成自我救赎,这种概率堪比行星撞地球。

君美问:你是不是还想着江非均?

我说都快十年了你还忘不了周跃呢,何况我和江非均分开还不到一年。

周跃向来是君美的死穴,一提周跃她就顾不上数落我。

真是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君美家最近风平浪静,可天知道她午夜梦回时心里想的谁,梦的谁?谁会看出来一对夫妻到底是真心相许还是同床异梦?

君美约我国庆去稻城亚丁,刘穆让我陪他去采风,我决定不下到底去哪里,到最后哪里都没去成,回了老家。

那几天我眼皮一直跳,搞不清到底是“左跳福右跳灾”,还是该反过来,那双眼都跳又算什么呢?

直到接到哥哥电话我才肯定,不管左眼跳还是右眼跳,都是出了麻烦。

哥哥电话里只说最好回去一趟,妈最近身体不大好,我妈血压一直偏高,常年吃着药,她自己一直很注意,每天都量血压按时吃降压片,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回家了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熙望差点丢了,我妈急火攻心,小中风了。

熙望和哥嫂到朋友家玩,一屋子大人做饭的做饭,打麻将的打麻将,熙望本来在看电视,看着看着开了门坐电梯溜出去玩,等大人们想起来小家伙缺席时,离熙望出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监控录像中只能看到熙望进出电梯的时间,小区外就是大马路,这么小一个孩子,出门就淹进人海,到哪里去捞?

一家子疯了一样四处找,物管那里,邻居家,小区门口,附近交警处,一直到那天晚上,熙望才被找到。原来他跟着几个小学生去了附近的游乐场,看人家滑冰,打游戏,看得忘了时间,后来又找不到回家的路,幸好又累又饿又怕的时候,想起来老师说过,有事找警察叔叔,于是央求游乐场的保安(他分不清保安和警察)给哥哥打了个电话。

这种忧心如焚的状态估计只有当父母的人才能体会,我光是想象一下熙望如果真被掠走,落到我和江非均曾见过的那个小姑娘的地步,都不寒而栗。

为了杜绝以后这种情况的发生,熙望被我哥暴揍了一顿,哥觉得这孩子胆太大,太皮,不吃点教训指不定今后还会捅什么篓子。

熙望这顿排头吃得有点厉害,第二天就发烧了,我妈担惊受怕,又心疼孙子,在把我哥大骂了一顿之后,突然小中风了。

熙望是我妈一手带大的,简直可以说是她的小儿子,那种疼怜恐怕比对哥哥还深切,这一天之中水深火热的折腾老太太怎么禁得住。

小中风看起来不算严重,可严重的是一般小中风以后很容易伴随大面积脑梗,住院观察了几天,医生让家属悉心照顾患者饮食起居,不能再受刺激。

我埋怨哥哥,出这么大的事情都是过了几天才通知我,如果熙望和妈妈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妈不准告诉你,说现在找个好工作不容易,不能因为一点小事情影响妹妹的前途。

——这是小事吗?!你长脑袋没有,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呀!

我大骂哥哥,骂完眼睛却开始发酸,世上工作千千万万,而至爱亲人却是唯一,一个妈妈,一个侄子,一个哥哥,这唯一的哪一个出了事,都是我承载不起的痛。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我做出了决定:离开上海,回家去。离家接近十载,高堂垂垂老矣,我从没为家里做过任何贡献,是该我负起责任的时候了。

节后回上海,我很快办了辞职,按公司规定应该提前一个月提出申请,可是我急,我害怕妈妈的病近期会有反复,所以赔了一通好话,让谢总和HR体谅我的苦衷。

房子没想好怎么办,中介说租出去的话每月可收租金二千五左右,我交给君美打理,让她帮我挑个干净点的房客。

君美问:你还会回来吧,你一走我就一个人了,呆在上海有什么意思。

我笑:你明明一大家子人,怎么就一个人呢?

君美摇头,不一样,你知道的,不一样,这么多年都是我们两在一起。

我当然知道,我和她在一起十六年了,从十五岁到三十出头,我们分享青春,要不是她现在发胖了,我们连文胸都可以分享。在最灰暗最艰难的日子里,我们被父母,被男人,被生活刺穿心肺,可还能依偎着对方复活能量,我们是相扶相持的姐妹,是彼此青春年华的见证者。

走之前任熙请我吃了一顿饭,难得的没有和我斗嘴,还帮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联系他在老家的同学朋友,这些人都是各个行业的精英,路子广,兴许能给我好的机会。

我说:“任熙,今天才发现你是个好人,要是我不走我们俩就凑合凑合吧。”

“你太老了,咬不动。”

“去!我是盘菜吗?老不老要看和谁比,别拿我和你的音乐家比。”

任熙一脸怪相,说:“和她比呀,那就不光是年纪的问题了……我听过她唱歌,在贺绿汀音乐厅,她唱歌剧,虽然听不懂,但很好听,很漂亮,你想象不出来平时那么清爽的一个小丫头站在舞台上面,居然会是那种模样……”任熙举酒杯的手顿了顿,然后一仰而尽。

“还喜欢人家吧,那就再去追回来嘛。”

“不是喜欢就可以的,我们没缘分。”

爱,但是没缘分,有生之年越离越远……我心里哽了哽,有情绪翻涌上来,压也压不住。

那个远在北京的人,分开近一年,从来没有联系过,我要花好大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打扰他的生活,我常常梦见他,但诡异的是总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有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忻馨,忻馨……那声音缠绵在梦境里,湿漉忧伤。

另一个人,最近也开始造访我的梦,带着明亮的光华,像阳光投进雾霭,有春天的明朗气息。我欠他一个告别,我给不了纯粹的感情,与其受到**,回报感动,不如挥手让彼此解脱。

但直到最后我也没有说出口,刘穆和一个著名杂志合作出专集,需要外出采风,忙得不见头尾,去青海前和我吃了一顿饭,让我等他回来,说会给我带礼物。

他想吻我,我一躲,那个吻落在了脸颊,算是我们的告别吻吧,这个温暖的、有春天气息的怀抱,让我好一阵迷恍。也许,今后再也碰不上这样的人了,但我做出了选择,不能再回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