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修琅刚进死灵之森不久，就被迎面一阵风吹晕了。直到第二天，他才迷迷糊糊地醒来，逋一睁眼，只见一个发出幽蓝色光芒的骷髅，开着硕大的牙关，眼里闪烁着嘲讽的笑意。
他登时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盏壁灯——骷髅造型的壁灯。幽蓝色的火焰，衔在骷髅的口里，明明灭灭。那闪烁的笑意不过是窜起的火光。
他如今也才十二岁，活了这么些年，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一时既惊又怕，但又强自镇定。他生来就是灰发灰眸的厄运之子。为了不被他人发现这一秘密，他的父母一直让他待在皇宫中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直至前些天，麦希王国适逢大乱，西奥联盟发现修琅的存在，便企图趁乱将他劫出，以其灰发灰眸动摇麦希王国民心。无奈之下，他的父王命他掩住发色眸色，临时派给他几个实力高强的护卫，修琅这才得以几次从西奥联盟手里溜走。待得他逃到死灵之森外围，护卫已经伤亡殆尽，修琅正是抱着宁可死在邪恶法师手上，也不能让西奥联盟阴谋得逞的决心，才毅然跑进了死灵之森。
在麦希王宫的那段日子，虽然他不得外出，但环境绝对是极好的。他何曾到过死灵之塔这样阴森恐怖的地方？
“下去吧。”突然传来的沙哑可怖的声音立时惊醒了呆站着的修琅。
骷髅卫兵嘴巴一张一合，僵硬地迈出步子，往楼下走去。裸/露的骨骼踩在陈旧的木质地板上，咯吱咯吱声不断。
“你……你是谁？”
“你是这座法师塔的主人？”修琅的上下牙齿微微打颤。死灵之森中的法师他只听说过一个，正是传说中大陆上最为邪恶而又强大的黑暗法师。
“我是这座法师塔的主人，也是你未来的老师。”
骷髅口中衔着的火焰，顺着沙沙的嗓音，一明一暗。男子的脸在火光下，只见幽黑一片。整个人唯有一双手，是惨白。
“我从没说过要拜你为师。”修琅强忍住心中的恐惧，佯装镇定地回答。衔火的骷髅牙关嘎吱嘎吱，似在讥笑。
“我不是看不起您。我是个魔武废物，如何能学习高深的黑暗系魔法？况且——”
“我是亡灵法师，使用亡灵系魔法。”
“但世人以为一样……”修琅越来越显得甚为气弱。虽然面前的男子未曾显露一丝威压，但他就是本能的感到害怕。就像世人天生热爱光明，厌恶阴暗的害怕。
男子审视的目光，犹如实质，将修琅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修琅被他看得一阵哆嗦，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背脊。
“没人相信噩运之子，竟然不会亡灵系——他们所认为的黑暗系魔武。”
修琅闻言，双目骤然睁大。敛魂所说的正是他一直以来心中最大的症结。诚然，他的父母很好地保护了他，但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归根结底，问题不过出在他的发色和眸色罢了。
“更何况，若不是我，这世上，早没有修琅这个人。”
“你……你如何知晓我的名字？”他从头到尾都未曾说出过自己的名字，也未曾说出过自己的身份。不可掌控的形势让修琅觉得分外危险。
男子并未回答修琅的问题，直截了当地问道：“拜不拜师？”他的声音虽无半分音调起伏，修琅却觉得浑身哆嗦，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
他心里思绪百转，从父母亲切温和的笑脸到寝宫永远紧闭着的那道门。毫无疑问，他是想变强的。禁闭在寝宫的那段岁月里，他曾经幻想着可以强大到无须害怕世上任何人，即使是灰发灰眸他也可以毫无惧怕地横行于世。灰袍男子的话，对他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况且，此时他不拜师还能如何？他可不认为灰袍男子是易于之辈。
“老师。”
男子斗篷下的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我先带你去图书室，测试一下魔法天赋。”
听到魔法天赋，修琅的脸色蓦地一僵。身为麦希王国的王子，却没有半点魔法斗气天赋，一直以来都是除灰发灰眸外，最让他难过的事。
“当年你测不出魔法天赋，是因为水晶球无法感应亡魂。死灵血脉，千年难得一见的魔法天才，居然会被培养成魔武废人。魔法公会那帮小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哼！”
“……嗯，我明白了，老师。”修琅稳下对于男子的惧怕，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他不知道男子说出这句话是刻意的安慰，抑或不过是甚为自信罢了，然而，他自己听到这句话的确有些安心了。
男子见状点头，右手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在左手食指指尖轻划而过。一颗鲜红的血珠立时渗出。
“沉寂已久的死灵之塔，请倾听我的话语——接受你的新伙伴吧。他名为——修琅·罗杰斯。”
飞速念完咒文后，男子将指尖的鲜血点在了修琅的眉心。鲜血在接触到眉心的瞬间，立即渗入，再不见踪影。霎时间，法师塔底部浮现巨大的灰色阵法。成串的灰色字符化成实体，蜂拥至修琅的额间。修琅的脸上闪过痛色，指关节被他捏得发白。
从未体会过的剧烈痛楚几乎让修琅无法站立，良久他才恢复意识，便听男子道：“你可以随意出入死灵之塔。现在去第六层图书室。”
“心中默念第六层。”
尚未从痛楚中完全恢复过来，修琅有些恍惚地应道：“嗯。”
周围环境瞬间变化。即使是大陆上现存最厉害的九级大魔导师都做不到瞬移。能瞬移的恐怕只有传说之中的法神。瞬移至第六层，修琅倍感惊奇，最初的惶惑已经褪去，微微的兴奋爬上脸庞。
“这……这是法神的瞬移吗？”
“法师塔法阵的效果罢了。”
男子心念一动，细长的指尖上，燃起一小簇苍白色的火苗。火苗虽小，照明的效果却比那骷髅壁灯好得多。
借着亡灵火焰的照明，男子将修琅引到了测试水晶球边。平躺在黑色木桌上的骷髅头，牙关大张，正好卡进一个透明的水晶球。
“手放在水晶球上，心中感受水晶球的样子。”
修琅按照男子所说，将手贴在水晶球上。水晶球内立时弥漫起灰色的雾气，越聚越多，越多越浓稠，最后像是**一样沉在了水晶球底部。灰色的**越积越高，直到把整个水晶球都注满了。
男子突然握住修琅的肩膀，语调带上难得的兴奋，“多么完美的资质！我终于可以将亡灵魔法传承下去了！”
修琅的眼中闪烁着喜悦，脸上却是一片心酸之色。没人比他更清楚，作为一个废物王子，他这些年有多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