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柏瑞年诧异地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六年?”

林露点点头。

这就不是新鲜是惊奇了,柏瑞年的睡意立刻隐去了,他抿了口茶:“你的意思是说这六年他一直待在你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而且没有……没有尝试过蛊惑你或者攻击你?”

林露正要说话,突然从旁边的小屋里传来一声尖叫,这声音明明是尖叫,却不像是一般人能发出来的,好似是在极端痛苦,譬如被生生撕成两半时候的痛苦哀嚎。林露被吓得一哆嗦,连忙捂住耳朵,茶杯一下扣在地上。柏瑞年站起来说:“在这屋待着别动。”

他推门走进一间屋里,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的东西五花大绑在柱子上,它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发出高亢的尖叫。很快,它嗅到了人的味道,渐渐变了模样,它仰起头,原本两片属于人类的嘴唇从唇缝开裂,一直到耳朵,鲜红的牙床和雪白的牙齿没有了嘴唇的舒服,呲了出来,它把舌头伸出来,像是要够到蝇虫的蛙类一样伸直,连眼珠也跟着爆出来。嘴里大量地分泌着黏液,滴在地板上,发出腐蚀的声音。

它从嗓子里发出了尖叫,渴望地瞪向柏瑞年,几乎有些像等待母燕投食的雏燕,在叫了几次都得不到回应后,它浑身的毛发都滋出来,再没有一丝人的模样。挣扎,它身上的很快几乎断裂,尖锐的爪子隔空抓向柏瑞年。

眼看那东西就要抓住他沉静的脸颊时候,柏瑞年突然抬起手,掌心中的黄纸已经被青火燃起,他看着这东西,随手一挥,那黄纸笔直地贴在那东西的额头,它惨叫一声,周身燃起绿莹莹的青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柏瑞年打开屋里的排风扇,微微叹了口气:“孽畜不可教。”

这东西在人间游**不过九个月就幻化出这样一幅贪婪的嘴脸,柏瑞年眯起眼睛,要是这姑娘说的是实话,能留在这里六年却没有害人,甚至没被他发现的家伙,还真是不简单。

屋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了,林露打开门口的电灯,一双美丽却稍微带着一点点忧郁的眼睛环视了一下空****的客厅,许久,她才对跟在后面的男人点点头说:“柏先生,请进,这里就是我家了。”

灯光的突然闪烁刺了挂着吊灯上的林霄,他连忙捂住眼皮,飞快地躲到了窗帘后面,等待眼睛终于适应了了那光亮,林霄纳闷地探出一个头,瞬间变得气鼓鼓——林露又带男人回家了。他嗤以至鼻地仰起头,在窗帘后不客气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闯入者。奇怪的是,这并不是他以为的林露那个蠢货又胆小如鼠的男朋友,而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大约又是找来想租这间房子的。

难道这些家伙都不看社交网络么?这间房子,早就因为“闹鬼”传得沸沸扬扬了。这个蠢货竟然还有胆子来挑战!

哼!林霄冷笑一下,摩拳擦掌,兴奋地在窗帘后面来回蹦跶,准备依照以往惯例,把人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迈进来半步。

那个陌生的男人对林露点了点头,没有答话,迈步进来后,也只是沉默地环顾着屋子,看起来应该是个很好欺负的对象。林露带着他在屋里走了一圈,向他大致介绍了一下后请他坐下,男人坐好后,林露起身去厨房泡茶。

柏瑞年进屋后就赶紧到了不对劲,他面不改色地扫视了屋子一圈,眼神在窗帘附近徘徊了一下后,又看向吊灯。似乎正在用目光测试什么,躲在窗台上的林霄终于等到妹妹不在的时候,眼神亮闪闪,跃跃欲试地飘飘****到那个男人面前。双手掐腰,一副若干年前旧社会地主老财挑长工的模样,挑剔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这个男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倒是比之前的那几个看着顺眼一点,他没有瘫在沙发里,也没有翘起二郎腿,只是直直地坐着,好像是个很自律的人,而目视前方的眼睛直直穿过林霄的身体,盯着前面的电视发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林霄正面看完了,还晃悠到侧面去看,肆无忌惮地仔细打量着他,他发现这个人的刘海很长,几乎遮住眼睛,鼻子高挺,嘴唇抿得很紧,他双手放在膝盖上,高大清瘦的身体保持着端正的坐姿,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一看就是个木讷无趣的家伙。林霄对外来者一向很不友善,更何况此人十有八九是要企图霸占他房子。

林霄兴奋地搓搓手,好久没有吓唬过人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装模作样的面瘫被吓时候是不是还这副死样子。他信心满满地觉得,只要一会他一出手,此人必定哭爹喊娘,若是争气能坚持下十分钟,他就给这人来个惊悚豪华套餐。到时候甭管这家伙什么来头,都会像之前的那些打算租这里的房客一样被他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造次。

林霄抻头看了看依然在厨房忙活的林露,然后飘飘****的攀上吊灯,两只脚勾住铁链,倒挂在上面使劲儿地打转儿,吊灯上的珠串互相碰撞,晃得屋里的光线也晃**起来,忽明忽暗地颇有些像是地震前兆。

可怕吧?灯自己就晃起来了,影子摇曳一定是鬼魂作祟,是不是吓得瑟瑟发抖?

……

奇怪,为什么还不跳起来逃走?

还是转的不够努力!

……

不好,怎么觉得这家伙也跟着转起来了?

林霄在上面转的十分晕,虽然如今不会血液倒流,但是这么大头朝下吊着且不停地转圈着实还是让他有点头晕目眩,他只能一边打转,一边给自己加油鼓气,期望男人能赶紧吓跑。

就在他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从吊灯上摔下来的时候。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终于发现了异样,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吊灯——看见上面的装饰珠帘自己来回晃动,甚至还打起转转,表情却没有变化,看了两下,还转开了目光似乎对屋里光线变化并没有太在意。

林霄再也受不了了,他跳到地上,闭着眼睛喘气,要是以前,他这会肯定已经吐了,这个可恶的迟钝蠢货,这么可怕竟然还不害怕,害得他这么难受,他一定要加倍偿还……可恶,好恶心,什么时候这种所以东西跟着他漫天飞舞的感觉才能过去……

柏瑞年沉默地看着吊灯,颇有些摸不到头脑,这间屋子有些古怪,他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可是他又说不出古怪在哪里。这个“六年”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说不出自己此刻心情如何微妙,但是表情却稍微放松了些,他环顾了一下屋子,寻常的摆设,既没有别有用心的八卦阵,也没有什么风水物件。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这里不寻常呢?他转头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相框,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林霄这会儿稍微缓过神儿来,爬起来鬼鬼祟祟地躲在茶几后面随着他的目光去看照片——那是儿童时期的自己和林露,分别站在一个男人的两边,那人紧紧搂着他们,照片里却没有拍到他的脸。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兄妹俩个笑的很甜。

第4章 林霄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林霄看见他欲伸手去拿相框,心里蓦然一紧,连忙从茶几后面蹿出来,躲过男人的手,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一把相框,相框啪叽一声倒扣在桌面上,柏瑞年犹豫了下,把手收回来,眼里依然风轻云淡,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但也没有再去碰相框。

相框突然倒了喂!难道这还不可怕吗?难道这个家伙还没意识到这间屋子不对劲么?

林霄揉揉脑袋,不爽地抱着胳膊,左右环顾这打算再对这个人放个可怕的大招。结果姿势刚刚摆好,余光看见林露端着茶水从厨房走出来了,他连忙蹿回到窗台上,从窗帘后面偷偷探出头张望。林露对这个和别人反应不太一样男人的态度也有点奇怪,她把热茶放到茶几上,男人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连林霄都替他们尴尬。

这个人真的是来租房子的吗?不太像啊?

难道是林露新交的男朋友?

这样两个人一天一天的不说话,难道生活不会觉得无趣吗?

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又聋又哑又瞎?啥也不知道所以不害怕?

林霄正在暗自猜测,一直在沙发上发呆的林露首先发话了,她端起一杯热茶,捂着手,低着头说:“柏先生,您……您觉得可以吗?”

男人看着林露,又看了看那扣在桌子上的相框,许久才点点头:“可以。”

原来不是哑巴啊?声音穿透力还挺强的吗?林霄抻长了脖子往外面看。

林露头更低了,她再出声的时候竟然有些哽咽:“谢谢……真的很谢谢您……”

林霄就听不得妹妹哭,他几乎想一猛子蹿出去,林露咋了?是不是被这个面瘫迟钝的家伙欺负了?

还没等他发飙,沙发上的男人已经站起身子,对林露点点头说:“那就这样,明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