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陈如梭说:“应该在吧?反正校长跟我说这一宿舍的都在地上躺着呢,分别通知家长接回家了。要是少了一个,那还不出大事了?”

沈萍萍摇摇头:“等我再醒过来,就已经到家了,然后我老是……老是能看见王萧的脸,她当时吐了,披头散发的像个鬼,我觉得,我觉得王萧死了!”

柏瑞年说:“像个鬼?”他又问陈如梭:“有人死了么?”

陈如梭无语道:“开什么玩笑!她们都活得好好的。就是受了惊吓,都回家了。同学你想太多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王什么的,当时身体不舒服,照你说的,吐了一身,这个你们收到了惊吓?再或者是是你们去的那家餐厅或者是公厕有问题?”

沈萍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老是觉得,王萧阴魂不散地跟着我,我特别害怕……”她伸手想抓住柏瑞年:“就算不是她,我也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哥哥你也能看见是不是?好可怕啊,一定是鬼!”

柏瑞年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手,想了想说:“可能是那个厕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正好你们路过,不小心沾染了一点,暂时阳气弱被这东西迷了心智。也不是大问题,这些东西只是看见,并不能真正伤害你。”

他看了看四周,屋里干干净净,刚刚他驱逐女鬼后,再也没有精神体跑进来找不自在。他捏捏额头,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折成三角形的黄纸符咒递给沈萍萍:“它不会缠你太久,只要你不理就不会出事。这个你放到枕头下面,短时间内看不见那些东西,如果它们还来骚扰你,就去华南大街的鬼屋找我。”

他对陈如梭点了一下头,就率先离开了病房,刚刚还在门口围成一团往里偷窥的魂魄们看见他都吓得嗖嗖嗖消失不见,沈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俩“老师”在屋里胡说八道了半天,气得差点就要去跟学校拼命。她缓过一口气,伸手要去抢符咒:“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什么老师?怎么装神弄鬼的?简直是败坏校风!”

沈萍萍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攥紧那个黄色的符咒,紧紧贴在胸口,警惕地盯着四周,介于这符咒的庇护,她没有发现窗口处一张惨白的脸若隐若现地一晃就消失了。

华南大街是这个城市少有的老旧街区,如今社会变化的飞快,科技武装人类,整个城市都在日新月异的变化中,周围的建筑越来越高,现代化设施也为人类提供了完全无障碍生活模式。动动手指就可以生活得畅通无阻,无论是独居的老人,还是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儿童,手机上摁几下就能解决他们小到吃饭,大到突然急性病的任何问题。金融商人们无利不起早,绞尽脑汁达到利益最高点,层出不穷的先进设备完全侵入了现代人的生活,甚至衍生出了新的物种,产生了未知的变化。

然而,华南大街却还是上个世纪的老旧模样。

血红的残阳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风吹着街上的树叶哗哗作响,柏瑞年裹紧大衣,眯起眼睛看着前面微微闪烁的黄色点状光泽,那只黑猫,见他过来哈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夕阳下山匆匆忙忙,柏瑞年一条街还没有走完,天就黑了,这里大约是这所城市唯一一个连路灯都没有的街道,夜幕降临,这里漆黑一片,安静又诡异,只有不远处的一所小房子,里面若隐若现地闪烁出一些青光,浑身上下散发着不祥之地的讯号。

柏瑞年径直地走到那所小房子面前,黑夜把小房子上的血痕斑点都遮住了,若不是里面若隐若现的绿色幽光,几乎让人以为这只是一座普通的住宅,柏瑞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售票口一样的小窗户,然后他伸手推开,里面突然发出一声惊骇的巨响,那突兀地声音几乎划破这条街的宁静,惹得旁边几只觅食的野猫喵嗷嗷地蹦了起来,惊飞一串乌鸦。

屋内突然传出尖锐的滴滴的声音,小窗口里面忽然闪了一下,门吱呀地一声打开了,柏瑞年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里面先是一阵诡异地笑声,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下,一阵白色的浓烟兜头铺面,紧接着一个骷髅头猛地跳出来,被他一把抓住。还没摆正,只见那空洞洞的眼眶中猛地弹出两个爆着血丝的眼珠,直袭面门。

柏瑞年脸一偏躲过去,任由那俩弹性十足的眼珠子在地上蹦跶,他把头随手扔到一边,左脚作势往前迈,突然他脚前伸出一只沾满血的手,他后退半步,把脚收回来,血手抓了个空,愤恨地在地上锤了一下,接着屋里环绕立体地发出一阵尖叫声,咔嚓一下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柏瑞年护住眼睛,适应了强光之后,他随手把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耷拉着脑袋吐着舌头的吊死鬼挥舞到了一边,然后把关着绷带人的笼子锁好,在绷带人疯狂晃动笼子门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迈过一个拖着断手断脚爬来爬去的小姑娘,伸长胳膊,够到了电灯的位置,然后按下去。

咔嚓一声,屋里的灯全都亮了。

一屋子的妖魔鬼怪继续机械做着动作,不过在明亮的灯光下,看着有些滑稽就是。

柏瑞年摁摁太阳穴,他走的时候明明已经关了鬼屋的总开关,不知道是哪个闲得没事做的精神体,又偷偷跑来玩。看来又要换新的指纹锁了,他叹了口气,迈过那些面目狰狞的家伙,关掉开关,那些东西立刻都停止躁动,他转身到里屋的时候。听见门口有抓挠的动静,像是在敲门。

那些家伙来他这里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难道是有客人来了?柏瑞年打开门,看见之前在街上觅食的黑猫来了,身后还跟着三只小一点的猫,冲着他喵喵的叫,他无奈地又叹了口气,就说今天这只猫怎么这么客气没有打劫他,敢情是混成了这一片的猫老大,带着小弟组团来受保护费。

柏瑞年抓抓头的工夫。四只猫已经贴上他的裤子,喵喵呜呜地叫个不停。他没办法,只能到里屋找了一只一次性小碗,把用作晚餐的牛奶和速食面留给它们,然后伸了个懒腰回到鬼屋内侧的他的卧室。

第15章 一雪前耻的怂鬼

因为接了新的工作,柏瑞年暂停关了鬼屋。毕竟白天大家都要工作,这里也没人来,傍晚时候他要去那边工作,这里没法开,所以新工作结束前,鬼屋一直暂停营业状态,这趟回来主要是为了拿碟片去客户那里消磨时光,当初因为不知道这次工作的难度,他没敢轻易带上自己的珍藏,现在看起来,对付这个“六年”应该易如反掌。

他从屋里拿了很多的碟片,想到这两天的经历,眼神中闪过一点笑意。他打开门,猫咪们已经吃饱走开了,柏瑞年收拾残局的时候,借着灯光发现不知何时门上贴满了小广告和新工作的留言卡片,难怪最近老有捣乱的家伙,大约是发现了他不在家,这对于他的工作有一定的风险,看来他拿了东西就回去的计划,不得已搁浅,需要把它们清理干净。

等柏瑞年忙完,已经是半夜了,他给自己煮了点东西吃,又看了看精神体相关的研究报告,很久之前也有“六年”类似的例子,但是那是送魂师养的小鬼,定期投食,又看得紧,哪像这个就这么凭空待了这么久,既没有黑化,也没有被阴差发现。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人根本没死?

柏瑞年摇了摇头,他既然有寄存体,就不可能还活着。能被寄存体牵绊留下来这么久,这家伙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留在人世间这么久的鬼多数已经从恶,他去之前满心戒备,觉得自己对付这个家伙十分不易,想不到这个林霄从未被人类供养过,既不嗜血,也不害命,也不知为什么还能寄生在植物上,难道生前是个植物人么?靠着光合作用就能活下去?真是活见久。

柏瑞年什么模样的鬼魂没见过,这些不肯去轮回逗留在人间的,哪个不是满身怨气,狰狞恐怖,这个完全保留着人类模样,让他一时都没能分辨出来是人是鬼的二货,却是第一次遇见。毫无怨恨,也没有什么害人之心,吓唬人的方法都带着一丝萌蠢,他想着那货抱着小熊做蹲起立的蠢样子,又想叹息又想笑。

最初做这一行的时候,他需要隐藏自己的恐惧,即使被对面恐怖的脸吓得腿肚子打转也要强装淡定,早就练就出一副山崩于脚下都能面不改色的技能,如今却用在憋笑上。也算是……技能尽其用了吧。

柏瑞年眯着眼睛想了想,他需要去找一趟林露,林霄的情况太特殊了,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这东西真的有一日会成魔。

到时候……

会不会每家每户的水管都会打开关上,走在路上突然就被纸花扔一脑袋啊……

柏瑞年扶着额头,苦笑了半天,真是个愚蠢得有点可爱的精神体啊……

因为太困,柏瑞年当天就留在自己家睡,第二天恰逢周末,又来了两个客人来敲门,一定要去鬼屋里玩,柏瑞年被堵在了屋里,只得让他们进去,不知道是这两个客人实在没见过世面,还是柏瑞年的鬼屋惊悚的过分,没十分钟这对小情侣就哭着跑出来,连退票钱都没要,嗖嗖地就跑没影了。

这种胆子倒是跟那个家伙有点像。

虽然这家伙路数清奇,但好在没见过世面,又胆小如鼠,应该非常好对付,说不定随便吓唬他两句就会让他乖乖跑去轮回。就算不小心被他跑出去,以他那智商和能力,估计也引不起什么恐慌,说不定碰上个外面的孤魂野鬼同类,自己先吓得魂飞魄散了。

待到太阳快下山了,处理回复完门口的留言后,工作了一天的柏瑞年合上电脑,抱起碟片盒子,锁了门,往寄住的地方走去。

这栋小区很老旧,平时居住的都是些老年人,傍晚时分,小区中不乏是在运动器材上边锻炼边聊天的大爷大妈们,他们多数还要兼职帮忙看孙子孙女,成群的熊孩子围绕着楼群疯跑,柏瑞年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走进单元门。

天已经黑了,余热和聒噪渐渐低了下去,柏瑞年看了看四周,偶尔飘忽过来的东西,看到人类都会远远地躲开,世间生存各有法则,互不影响才能相安无事。

他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敏锐地觉出屋里的摆设的黑影似乎有些不对劲。柏瑞年谨慎地眯起眼,摸索着摁开关,挂在客厅中央的吊灯像是娱乐场所的彩球,噼里啪啦地闪烁起来,柏瑞年有些纳闷地看着忽明忽暗的客厅,往前走了两步,差点被绊了个跟头,他低头看见一堆脏兮兮的纱布乱七八糟地缠着他的脚,旁边是几滩鲜红夺目的可疑**。

柏瑞年在闪烁着的灯光下,小心地迈过去,眉头微微皱起来,他摁开手机中的手电,环顾着屋里,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吊灯上挂着一个白色的纱巾随着门风忽闪飘**了几下,桌子上趴着一个红色眼睛的电动蜘蛛,毛茸茸地带着几分可爱。地上胡乱扔着一个鬼头样子的头套,做工极其拙劣,涂色也不均匀。

看样子……是那货故意弄成这样的……

柏瑞年的心放下了,看着这精心布置又失败万分的地方,心中感慨万千,在闪烁着快要憋了的灯光下,放下手里的盒子,他叹了口气,挽起袖子,打算把屋里收拾一下,如果被雇主知道家里被糟蹋成这样,尽管不是他干的,难免也会不太愉快,说不定还会给他的职业生涯抹黑,扣除他的报酬之类的,他弯腰去收拾纱布的时候,伸手捡起地上的鬼面具,戳了戳呲出来的尖牙,长得不怎样,手感倒是还不错。一捏还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和尖叫鸡的动静有点像。

挂在吊灯上的睡觉的林霄被屋里的动静给惊醒,他揉揉眼睛看见柏瑞年正上下打量拿着他淘来恐怖鬼头套,立刻兴奋地从灯上跳下来,飞快的飘到柏瑞年身边,他离柏瑞年很近,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体上的热度,但是他太兴奋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柏瑞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他跐溜一下把脑袋钻到柏瑞年手中的鬼头里,然后顶着面具,从柏瑞年手里挣脱,在屋里上蹿下跳起来。

柏瑞年抬起头,强迫自己木着脸看着屋里乱飞的鬼头。很快纱巾也被从灯上拽下来,跟新娘子的头纱一样披在鬼头上,转了几圈,飞快地跑到了卧室里,没一会就从里面传来一阵诡异的音效,鬼头又蹿到茶几旁边,拿起黑毛蜘蛛摁了一下,蜘蛛的眼睛唰地红了,然后咔嚓咔嚓地爬了起来。配合着忽明忽暗的灯,整个屋子还真有了几分恐怖的味道。

可惜就在这时候,被拧松的灯泡大约是被电流弄憋了,腾地一下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依稀只看得见黑蜘蛛闪一双红眼睛唰唰地闪着,爬呀爬呀爬到桌子边缘,啪叽掉在了地上,四腿朝天的乱蹬着,而且一首惊悚的曲子正好结束,再播放下一曲的时候中间有尴尬地几秒钟等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