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秦恬起床,她还瞪着天花板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摸枕头,一手的湿意。

洗漱间在走廊尽头,秦恬走出房门看看外面,似乎家中已经空无一人了,她洗漱了一下,回到房间打开衣柜,囧了一下。

大半柜子的旗袍,小半柜子的普通衣裙,旗袍的色彩都很舒服,料子基本都是棉布的。

不像后世的旗袍,料子且不说,那设计和花纹,看着就不家常,穿出去都是故意走秀的,而且身材不好还穿不上。

秦恬以前自认为身材还不错,可是有一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了件大号的旗袍去试穿,结果在试衣间里,那从下往上穿的衣服,她愣是连大腿都没套上……

现在则没问题了,秦恬心动的摸着旗袍,看看外面,春光大好,穿旗袍不是正好吗?不仅圆了个旗袍梦,还能在西方继续弘扬中华文化!

想到就做,她挑了条白底蓝花的旗袍套上,虽然许久不归人长大了,可是长途跋涉人也瘦了,穿着除了短了点,倒也刚好。

原来的秦恬长得很小家碧玉,虽然不古典但也算典雅,现在配上一条现代灵魂,多了点自信的气息,她梳了个花苞头,在镜子前自恋的转了转,才走下楼去。

一楼的小餐厅和厨房相连,锅子上热着花卷馒头,锅子里是小半锅温热的豆浆,简单,却骨子里透着温馨的气息。

听着外面的人声和鸟鸣声,秦恬慢慢的吃着,感到身心舒爽。

敲门声传来,还有唤声:“是阿恬吗?阿恬你来没?我是你康叔啊,你妈喊你出去帮忙。”

“诶!”秦恬响亮的应了一声,快速解决了早饭,舒服的叹息一声,走出门去。

餐厅帮忙什么的,她最擅长了。

巴黎虽然沦陷,但是随着渐渐发现德国士兵的威胁不大后,巴黎人贪图享受的本性立刻暴露出来,即使现在是中午,一楼大厅里也有了四桌,在秦恬看来,战时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不错了。

秦母正收拾着一张桌子,眼见秦恬来了,上下扫视她的穿着,眉开眼笑:“我们家阿恬越来越好看了,就是这脸还肿着……我搁在床头柜的药你涂了吗?老家的土方子,很管用的!”

“额,没看到……”光发愣看天花板去了。

“哎,你这孩子……来客人了,去招待下。”

“诶!”秦恬清脆的应了一声,一手茶壶一手菜单,走向刚进来的那个客人,“需要什么吗,女士?”

这个款款走进来,一看气质就很好的金发女士抬头,两人都愣了一下。

是昨晚见过的那个冷艳美女,她穿着华贵的黑色长裙,戴着华丽的礼帽,颈上是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手臂上搭着一条毛茸茸的狐裘,金色的头发严谨而又高雅的挽着,掉下两绺小卷,睫毛如扇,眼窝深陷,眸色碧蓝,鼻梁高挺,唇色艳红,还性感的微翘着。

真是个尤物啊!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年轻,相当成熟有风韵,完全就是个美貌贵妇。

秦恬很快反应过来了,微笑:“您好,又见面了。”

贵妇也反应过来,她优雅的一点头:“是的,没想到你真的在这?”

“啊?”秦恬倒了杯茶,把菜单放在她面前,“请点菜吧……莫非您在找我?”

贵妇戴着黑色丝绸手套的手略抬,拿起了菜单一边看一边淡淡的说:“差不多吧,腹中空虚,无处可去,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个地点是奥赛街,而最后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是一个亚洲姑娘,上帝于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安排我走进了这中餐馆。”她嘴角轻挑,微笑着看秦恬,“你说,我算不算是在找你?”

这美女真是……男女通杀啊!

秦恬被贵妇电的全身一震酥麻,咽了口口水干笑道:“啊哈哈,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我不是老板,没法做主请客,但是我可以请您尝尝我们的酒,希望能让您更愉快点。”她路过后院的时候看到厨房外放着好几摊密封着的米酒,虽然没喝过,但既然这么密封着,味道应该不差。

“那可真是好极了……”贵妇看看菜单,不动声色的放下道,“我并没有吃过中国菜,或许你可以给我推荐几个。”

“那么,您有什么特别不爱吃的吗?以免我给你安排的你不喜欢。”

贵妇歪头想了想:“或许,我不那么爱吃鱼,口味,不那么重。”

“好,我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秦恬微微躬身,收起了菜单,转身找秦母处理这事儿。

显然秦母经常遇到这类事情,听了贵妇的忌讳后,得心应手的安排了两菜一汤,然后又瞅了那个坐在窗边艳光四射的尤物一眼,忽然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那可是一个伯爵夫人,叫……叫什么来着……”

“尚卡伯爵夫人。”秦父忽然插嘴,一边递给秦恬一壶酒,“刚启封的米酒,说了请人家,就要讲诚信,快送过去。”

“好。”秦恬接过米酒,竟然还是温热的,她下意识的如往常一般不去探寻尚卡伯爵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连父母都知道,可是秦母却问了出来:“哎呀,是不是住在隔壁街的那个沿河的大房子里的那一家子?我说呢,前两天闹的挺大。”

“是,什么事?”秦恬小心翼翼的问,一见父母看向她,立刻摇头摆手,把酒壶晃的哐哐响,“当然,不能说的就不说,我不想知道太多!”

“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全法国都知道啊,尚卡伯爵叛国被押,没想到他老婆倒逍遥自在。”秦母擦着桌子,“要不是你爸妈去他们的宴会做过菜,还真认不出来,那时就觉得这个西洋女人真漂亮。”

“……好吧。”秦恬随意的应了一声,转身去给尚卡伯爵夫人上酒,“夫人,我建议您先尝一点点。”

她拿出白色的小杯子,倒了一杯温热的酒,见伯爵夫人拿起了杯子,她还是不放心的叮嘱:“抿一点点……客人当场醉倒可不好……”

伯爵夫人喝了一口,微微眯着眼:“甜的。”

“恩,我们自家酿的,放了很多材料。”

“很好喝。”她又抿了一口,然后抬起头,“你知道我是谁了?”

“……恩。”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伯爵夫人拿着酒杯看着窗外,忽然道:“尤丽安娜。”

“尤丽安娜?”

“恩,叫我尤丽安娜,不是什么上尚卡伯爵夫人。”

“好的,尤丽安娜……夫人。”

尤丽安娜微微摇了摇头,不再纠正。

这时,菜上来了,简单的肉末茄子和三杯鸡,还有一碗鸡汤,秦恬布好了菜,又在盘子里剩上一大勺饭,用勺子敲成半月形放在菜边,给尤丽安娜放上了叉子和勺子,道:“请慢用。”

尤丽安娜点点头,开始优雅的进餐。

伺候好这位主儿,秦恬推到一边,眼见没有新的客人也没有新的要求,周围也没有需要整理的东西,便开始百无聊赖的玩起了旗袍的花边,腰间的绣花有点毛躁,她手一下一下的抚着,似乎想把毛躁给磨平。

这时,她终于感觉不大对了,似乎总有人在看自己。

她左右看看,本来就没几个人,谁会专门盯着她?刚才忙着对付尤丽安娜没注意,现在平静下来,被注视的感觉尤其明显,弄得她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

环视餐厅四周没有异样,她看向餐厅外,愣住了。

那身影那么熟悉,熟悉到,有点陌生了。

奥古斯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微笑的站在餐厅外,他并没有走上台阶,或者说,他正一脚踏上台阶,然后一眼看到了里面的秦恬,就不再动了。

他手里还有一支花,见秦恬看向他,便有些不自在的缩缩手,似乎想把花藏到身后,于是那本来就不怎么精神的花一头撞在他腰上,悲催的低下了脑袋,彻底阵亡。

“噗……”秦恬喷了,她捂着嘴偷笑了一会,看看柜台里面在算账的秦母,又看看盯着她的奥古斯汀,摇摇头,挤挤眼。

奥古斯汀耸耸肩,没有走进来,站在了外面,站的笔直。

这家伙是准备等了。

秦恬自然是激动的,但显然她和奥古斯汀都没有失去理智,奥古斯汀虽然穿着西装,但并不代表他在巴黎期间就会一直穿着西装,如果冒然表现亲密,那么一旦他身份暴露,他还好,迎接秦恬甚至秦恬父母的,将不知道会是怎样的风暴。

如果刚穿越,看到一个老乡,她会扑过去抱的紧紧的。

但是现在,就算憋死!她也要把某些冲动忍住!

秦恬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应付一些客人的要求,加一条餐巾,再来一碗饭,换个勺子,学习用筷子什么的……在艾森豪芬磨练出来的耐力和修养此时似乎不大够用,她真希望这波客人快点滚蛋,好让她有理由溜出去。

而奥古斯汀,他一直保持笔直的站姿,虽然变了好几次位置,但从没让秦恬离开过他的视线。

隔着沿街的玻璃秦恬都能感到有人在看她,这让她心情很好,从头到尾笑意嫣然。

“服务员。”磁性的女低音,伯爵夫人终于优雅的磨完了她的午饭,秦恬微笑着走过去微微躬身,“有需要吗,尤丽安娜夫人。”

“埋单,还有,”尤丽安娜一边掏出钱包,一边往窗外瞟了眼,“那是你恋人?”

“额……不是……”秦恬想也没想就否认,“四十七法郎夫人。”

“嗯哼。”她不置可否的掏出五十法郎,“不用找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恬·秦。”秦恬收下五十块,心里感叹这餐饭可真不便宜。

“媞安?”

“额,可以这么说。”话说秦恬对这个西方名字很感兴趣。

“好吧媞安,”御姐尤丽安娜就这么把秦恬的新名字给叫顺口了,她缓缓起身,带上帽子,披上披肩,带上手套,又看了看外面的奥古斯汀,幽幽道,“别让你的追求者苦等,我可爱的小妹妹,等你结婚了以后,你会想用一辈子等待那个曾经等待你一下午的男人……”

看着大美女款款离去,秦恬被雷的不轻,她承认美人儿忧伤的说着这话得感觉很美啦,可是,可是……也不用YY在她身上吧……

最难伺候的走了,接下来几对客人应付的轻松爽利,一直到下午两点半,终于客人走光了,也没有新的来了。

似乎注意到秦恬频频往外看,秦母非常贴心的建议:“阿恬啊,你要是没事儿干,出去逛逛吧,顺便拜访下周围的朋友,他们可经常问起你呢。”

“哦好。”秦恬就跟得了特赦令一样一跃而起,piapia的跑了出去,她朝奥古斯汀笑了一下,方向一转走向旁边的路,她昨天注意了一下路牌,往这个方向走是就是塞纳河了。

这时候还有谁有心情在河边散步呢,人肯定最少了!

果然,河边的小径人烟稀少,除了对岸好远外似乎有人坐在河边的长椅上,四周都没有人,静悄悄的。

秦恬走了几步,后面奥古斯汀就跟了上来,他的声音满是笑意:“很有做特务的天赋嘛。”

“那必须的。”秦恬走慢两步和奥古斯汀并行,“谁叫你身份这么敏感,而我的身份这么经不起敏感……哎呀,你终于舍得说中国话啦!?”

“那歌怎么唱来着,”奥古斯汀微笑,“扁担宽,板凳长,然后呢……”

秦恬耸耸肩:“然后?什么扁担在板凳上板凳和扁担比长神马的……我也不记得,那歌我没听过几遍。”

“哦这样……”奥古斯汀还是诡异的保持着笑脸,“秦恬。”

“恩?”

“我能抱抱你吗?”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