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山中遇匪

张一真如同受伤落单的大雁,孤独失落悲伤,仰望着天空的星星,他不知道何去何往。

受伤的腿已止住了血,可弹片还在里面,张一真是习武之人,身体习惯了磕碰流血,可弹片在肉里,如果脏兮兮的弹片引起腿部发炎,到那时候就不好处理了,身边没有医生,他要自己疗伤。

拖着那条伤腿,他不知道走出了多远,一坐山就在眼前,也顾不得许多他朝山上爬行,来到一条小山沟,他仰躺在沟边,山林里的夜色更显黝暗,望出去模糊一片,张一真的内心有种说也说不清的悲伤,那么多战友都死去了,自己死里逃又不知要到哪里去,小日本鬼子弄得人人提心吊胆,平平安安成了奢望。

远处夜鸟凄凉的叫声在山间回响,那伤口锥刺般地疼痛,手不能触,弹片好象皮肉里立着的一根针,每动一下就钻心地疼。不能这样下去,张一真想到这里,翻过山沟,找到一个小小的山洞,生起一堆火,从背后抽出大刀,用火烧烤刀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根横放进嘴里,用牙紧紧地咬住,望着刀尖被烧得泛了红,张一真手攥刀背,对准伤口紧紧地闭上眼睛,猛一刀割开了伤口,血又一次涌出来,他把食指伸进伤口里,摸着了弹片,用刀尖对准弹片,用力一挑,一阵钻心的疼痛,弹片从伤口里挑了出来,取出弹片,他已满头大汗,擦拭一下满脸的汗水,他把那伤害自己的弹片拿在手,看了又看,擦干上面的血迹他将弹片放进了口袋,他舍不得将它丢弃,这是仇恨的见证,他要保存起来,时时提醒自己不能忘记小日本鬼子造成的苦难。

取出了弹片,他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望一眼洞外月光下婆娑树影,多么安祥美好的夜景,低头长出一口气,他的脑袋很乱,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从火堆里抓起一把滚热的灰,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一把将热灰捂在伤口上,疼痛让他长腿朝外用力噔伸,忍过那阵巨痛,看一眼伤口血竟不流了,他就着火光重新把伤口绑好,嘴里一股咸咸的东西,抹一把已是满手背的血。

人无论胆量大小,当身处绝境的时候总要思考自救的办法,无论多大的痛苦,在生命面前疼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借着火光张一真看到不远处有只野鸡,这让他一阵惊喜,拿一块石子一甩手打了出去,野鸡挪动几步趴在了地上。

钻出洞,抓住野鸡,张一真脑海里浮现在部队宿舍里陈团长提着野鸡见到木子的情景,现在木子和马三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就算活着今生是否见面也是未知数,可恨的日本鬼子不在自己家好好呆着,非要占我土地杀我百姓,这到底为什么?张一真想也想不清楚,善良的人怎能理解畜生的想法,日本鬼子的惨绝人寰他看在眼里,也只有和鬼子拚死一斗了。

拔掉鸡毛,张一真在火上烤起来,也顾得生熟,边烤边吃,一只鸡他竟吃完了,摸索着回到沟里,喝了一通水,他倍感精神十足。

躺在洞里,眼望黑乎乎的洞顶,他想:去北平找爹爹,可城门这个时间早就关了,也不知道自己走出来了多远,想到北平,他眼里有了泪,鬼子也许占领了北平,不知道爹和陈团长一家怎么样了;回家,家又在哪里,听马三说老家的房子高麻子已经盖好了,那也算个家;去德州找姑姑,这倒是个好办法,可这么长的路,军饷没发仗就开打,兜里没钱,坐不成车,唉,日本鬼子打进来,那车也不知能不能坐,越想心越乱,总没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如果能搞到一匹马,可去哪里去搞马啊,普通老百姓自己都够不着饭碗,那有能力养马,找大户去借,等到明天天亮,就去山下的村子里,找个大户人家。想到这里他觉得有了眉目,闭上眼想休息一会。

洞外不远处有人走动的声音,张一真慢慢坐直身子,他尽力不发出八卦何响声,弯腰悄悄钻出洞口,隐藏在洞外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他象一条寻找目标的猎狗,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响动。

暗淡的月光下,三个黑影出现了,张一真瞪大了眼睛,他看不清对方是什么人,是日本鬼子或者是土匪,反正在这样的夜晚在这冷寂的山上,来这里转悠的绝对不是好人。三个黑影发现了情况一样弯下了腰,他们的手里都拿着长枪,朝洞口摸索,他们看到了灰烬发出的暗红的光亮,嗅到了烤鸡那扑鼻的清香。

显然他们不敢冒然进入洞中,趴在洞外仔细观察,张一真在石头后面悄无声息地看着这三个小子,他们离洞口是那么近,灰烬发出的光亮照红了他们的脸,看穿着打扮是三个根本没经过训练的土匪,现在的张一真多么希望眼前的三个小子是小日本鬼子,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掏出手枪将他们全部击毙,为牺牲的战友报仇,那样是多么地解恨。

可他们就是土匪,一个小子爬起来,大胆地朝洞口走去,他钻进洞里,大声说:“咱闻着香味来的,却是一地鸡毛,还有吃剩的骨头。”他拿起地上的鸡腿,看了看上面的肉,啃了一口,笑着说:“还挺香,就是半生不熟的,还带着血丝,是不是野人到了山里。”

“野人,不会是野人。”另一个小子说,“野人不会生火,一定是乞丐流浪汉来到这洞里,听到我们的声音,吓跑了。不过走不远,火刚刚熄灭,这小子一定藏在什么地方。”

张一真的心中萌生了抓住这三个小子的想法,洞中的灰烬冒出缕缕烟雾,进洞的那个小子咳嗽着钻出洞口,他刚站直了身体,只见大石头上突然跳上一个人,吓得大叫一声,扔掉鸡腿又钻进了洞里。

那俩小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四处张望,张一真压低声音,“缴枪不杀!”

三个小子着实吓晕了,他们不知道遇到了多少人,昨天隐隐约约响了一天的枪,不知道日本鬼子是否打进来了,他们感觉一定是遇到了兵,他们自知不是训练有素军人的对手,慢慢弯下腰将枪放到了地上。

张一真跳下石头,不紧不慢地来到俩小子跟前,他的身形是那么高大,俩小子望着张一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人。

“好汉,饶命,我们当土匪也是迫不得已,后荒马乱的混口饭吃,只要不杀让我们做什么都行。”俩小子说着见只张一真一个人,弯腰取枪,张一真朝洞口瞄了一眼,两手两巴掌朝俩小子的脸上打去,两个小子一个正转一个反转,转来转去撞到了一起,晕乎乎躺在了地上。

张一真拿起地上的长枪,背在肩上,站在洞边又一次压低声音,那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心颤的严厉,“把枪扔出来,你不用出来了。”洞里的那个小子看到了那可怕的场面,浑身早抖成了一团,张一真的手只轻轻地一动,俩兄弟就躺在了地上,这得多大的力气。

枪从洞里扔了出来,只听洞里的小子说:“我们只是夜里巡山的,闻着香味来到这个地方,可不是有意冒犯了大爷,我们也不容易,只求给条生路。”

这帮土匪就是这样,遇到狠茬他们是老实的孙子,可遇到老百姓他们就成了强盗二大爷。

“就知道你仨小子是土匪,你们不容易那老百姓就容易了,你们不顾别人的死活,抢东西夺民女,杀你们十遍也不解气。”张一真说着,捡拾起洞口的枪,转身把枪扔到了那石头上。

七月,夜晚的天气依然闷热,大石头上似乎冒着热气,人凑到跟前感到灼脸。

背靠着大石头,张一真感受着石头传递而来的热量,他的腿可以自由活动了,尽管如此,他需要一匹尽快地离开这里,虽然给土匪借马有很大的风险,但他愿意一试,在他的心里日本鬼子都不怕,土匪又算得了什么。

张一真想了一下,他要放走洞外的俩小子,留下洞内的那个小子,一是了解一些情况,二是找一条出走的路线,毕竟地形他没有土匪熟悉。

“你们俩回去弄匹马来,枪和洞里这小子,拿马来换。”张一真望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俩家伙,大声地说,“快滚。”

洞里的小子不放心,着急地嘱咐:“给咱司令好好说,就说亲大爷借马,过两天就还回来。就这样讲,千万可别胡说八道啊,要不咱们的小命都保不住,活命要紧啊!”

俩小子听说放自己走,抹一把满脸的冷汗,连热带吓他俩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慢慢走过张一真身边,这俩小子憋足了劲在山坡上跑起来,他们太熟悉这里的地形了,沟沟坎坎在自己的心里。跑出一身臭汗,觉得安全了,一个小子实在跑不动了,他停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咱歇会儿,快喘死我了。你说嘴馋有啥好处,闻到香味就流口水,顺着香味找来找去,找了一身的病!还差点丢了性命。”

另一个小子说:“你说咱跟司令是实话实说还是编些瞎话,说遇到了亲大爷借匹马用?”

“当然编瞎话了,你看那小子黑塔一样,劲大的很哟,他还穿着国军的衣裳,身上一定带着真家伙,说不定这小子是卫兵特种兵啥的身手一定不凡,他那手只轻轻一动,我觉得这小子也就用了三分力,我们就转晕了。”

“依了你,就跟司令说是你亲大爷借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