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颜冰登即便出了一身冷汗,她赶忙回过头来,只见颜凝正站在她们身后。

“二……二姐。”

颜凝冷声道:“我可没有这样吃里爬外的妹妹。”

颜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道:“我只是心疼姐姐, 再没别的意思啊!”

颜凝冷笑一声, 道:“你心疼我?我用得着你心疼?”

“二姐姐样样都好, 自然比我强上百倍, 我只是心疼姐姐只求一时之气退了亲,这坏名声却传遍了京城,到头来又能嫁谁去?”

她说着, 几乎带了哭腔, 显得情真意切,可落在颜凝眼底, 只觉得她恶心。

“你的心疼便是在人前中伤我?这心疼爱谁要谁要, 我可不敢当!”

颜冰道:“我只是担心, 二姐姐毕竟是退了亲的人,能有什么好名声?只怕再议亲就难了……”

颜凝气极反笑,道:“你担心我?就算我议亲再难, 也好过你这样不明不白的给人家当侍妾!”

颜冰气红了脸,恨道:“当侍妾又如何?只怕二姐姐最后连做侍妾都没人要!”

颜凌忍不住道:“阿冰, 你也太过分了!阿凝怎么说也是你姐姐啊, 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颜冰这时才发现, 不仅颜凌等人都在这里,他们方才站在阴影里,她一时大意, 竟未曾察觉。想来, 自己方才的话全被他们听到了……

颜冰辩驳道:“我只是担心二姐姐的亲事, 绝无旁的意思啊!”

“住口!”

谢景修忍无可忍的走上前来,面容冷峻得不像话,他不动声色的挡在颜凝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孤便命人拔了你的舌头!”

颜冰这才发现谢景修也在这里,赶忙起身,行礼道:“殿下。”

孙若若也都有些怔忪,此时也将将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跪了下来,道:“殿下万安!”

见谢景修阴沉着脸,她怯声道:“殿下明察,此事皆是颜姨娘一人所言,与臣女无关的。”

颜冰吓得瘫软在了地上,道:“殿下,我……”

谢景修一瞪,她又赶忙住了口,再不敢说一个字。

颜凝笑笑,看了颜冰一眼,转头看向谢景修,道:“太子殿下,他们说没人娶我,你说,你娶我可好?”

众人听着,皆是一怔,连颜冰都忍不住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颜凝,只当是她气疯了,说了胡话。

谁不知道,太子虽为人温和,却素来不近女色,身边别说是侍妾,就是宫女都少见。这颜凝莫不是被颜冰气疯了,才昏了头说出这种话来?

颜凌忍不住拉了拉颜凝的衣袖,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平阳郡主和霍允禾更是怔在了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颜凝却不为所动,只含笑看着谢景修,娇声道:“好不好嘛?”

“好。”

谢景修说着,眼底仿佛有流光闪过,唇角浅浅勾起,一字一顿道:“孤求之不得。”

众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颜冰更是愣在了当场,半天缓不过劲来。

颜凝莞尔一笑,道:“有殿下这句话,应该不会有人担心臣女嫁不出去了。”

谢景修勾了勾唇,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耳边道:“孤的阿凝又怎会嫁不出去?”

他们二人如此亲昵,落在旁人眼中,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落在颜冰眼里,却分外扎眼。

颜冰死死的咬着嘴唇,泪水在眼里打着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回去!”

颜冰骤然回头,只见谢以安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面上铁青的不像话。

她心中一喜,道:“世子!”

谢以安却连目光都没有施舍给她,只是眉心紧拧着。

谢景修淡淡道:“世子便是如此管教下人的?还是说,她所言只是世子授意?”

他说着,话语里带了一丝冷意,威势之下,直吓得颜冰屏住了呼吸。

谢以安面色铁青,强压着性子道:“臣不敢。臣定会好好管教她,绝不会有下次!”

他说着,看向颜冰,嫌恶道:“还不快滚回去!”

颜冰红了眼眶,正要爬起身来,却听得谢景修冷声道:“世子的人如此重伤大宋未来的太子妃,世子以为,孤会这样算了?”

谢以安走上前来,道:“殿下想怎么做?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世子……”颜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景修淡淡道:“孤对打杀女人不感兴趣。不过,世子最好好好管教她,若是再有下次,便别怪孤无情。”

谢以安道:“绝不会有下次。”

谢景修逼近了谢以安,道:“世子打算怎么处置她?”

“臣要她永世不得晋升位份,她既愿意做侍妾,便做一辈子罢了!”

颜冰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等了这么久,便是希望能晋为侧妃而已。

“世子,我……”

谢景修道:“如此甚好。还有,孤要她给阿凝道歉。”

谢以安看了颜凝一眼,冷声道:“还不过来!”

颜冰腿一软,面如死灰的瘫在了地上,连哭都忘了。

听谢以安话语中已带了怒意,她才勉强挣扎着起来,跪在颜凝面前,道:“二姐姐,我知错了,还请二姐姐恕罪……”

颜凝懒怠理她,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孙若若听着,吓得一动不敢动,却听谢景修道:“明日午时之前,命你父兄带你去颜府请罪,若迟了半分……”

他凝视着她,还未开口,便听得孙若若应道:“臣女绝不敢耽误!”

谢景修这才微微松开拢着的手指,看向颜凝,温言道:“没事吧?”

颜凝笑着摇摇头,道:“有殿下在,我怎会有事呢?”

谢景修低声道:“今日阿凝主动向孤求亲,孤很欢喜。”

颜凝浅笑道:“这是情势所迫。”

“那孤也欢喜,不胜欢喜。”

……

谢以安冷眼看着他们相携着离开,恨恨的闭上了眼睛。

不出半盏茶的时辰,此事便传遍了整个舞阳公主府。

贵女们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颜凝,直到酒席散去,人们仍有些意犹未尽。

霍奉之心里却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酒席还未散,他便先行离开了。

霍允禾无奈,只得别了颜凝和平阳郡主,跟了她哥哥回去。

宾客散尽,颜凝和平阳郡主歪着身子斜靠在栏杆上,远远望着众人离去的身影,皆是相视一笑。

平阳郡主笑着道:“如今只怕全京城的贵女都在议论你了,我真是羡慕你啊,殿下如此护着你,连太子妃之位都那样轻易的给了你,生怕你受一丁点委屈。”

颜凝笑笑,道:“旁人的议论和我没什么相干,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

“谢以安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阳郡主听她提到谢以安,不觉眸色一黯,道:“你知道了?”

颜凝摇摇头,道:“我刚从行宫回来,并未听说什么。”

平阳郡主叹了口气,道:“我原也不打算瞒着你,只是怕你骂我没骨气,才没说出口。昨日康王妃来找我母亲提亲了,想要我嫁给以安哥哥,做他的正妻。”

她说着,看向颜凝,道:“我知道你要说我没出息,我也知道,康王妃前些日子才去过霍家,想要和允禾结亲,允禾抵死不从,他们这才想到了我。可我不得不承认,知道此事之后,我很欢喜。阿凝,你不知道,我喜欢了他多少年……”

“可他已经有了颜冰,还和她有了孩子……”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阿凝,我管不住自己。”平阳郡主说着,握紧了颜凝的手,道:“阿凝,也许颜冰的事当真是一个意外,也许我嫁给他,他便能收了心好好待我……”

颜凝痛惜的看着她,没人比她更清楚,谢以安根本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收心。无论旁人为他付出多少,他都不会珍惜,他爱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平阳,你我都清楚,谢以安并非良配。无论如何,他让颜冰有了身孕,却又不肯承认此事,更不肯给她名分,这样的男人怎配托付终身呢?”

平阳郡主听着,赶忙辩解道:“康王妃已和我解释过了,依着颜冰的说法,那日是以安哥哥误喝了康王的药酒,这才失了本性。她趁着以安哥哥神志不清,这才得了逞的。而这些也是颜冰的一面之词,那孩子是不是以安哥哥的,也未可知,一切都要等孩子出生才能定夺。”

“神志不清?”颜凝几乎是冷笑出声了,他这两世都和颜冰有染,难道都是神志不清吗?

“你也知道,康王一向耽于女色,那种药是常备在身边的……”

颜凝道:“不过是药,虽能迷情,可若自控力强,也不会犯下什么大错。既然已犯了错,认了也就是了,他却闹到御前,把颜冰逼迫到退无可退的程度,他算什么男人?”

平阳郡主被她说得心酸,眼眶不觉红了起来,道:“可是阿凝,我是真的喜欢他啊!”

颜凝劝道:“我又怎会不知你待他的心?可是他不配啊。平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明白吗?”

“我道是谁在这里搬弄我们康王府的是非,原是你啊!”

两人正说着,便见康王妃走了过来,舞阳公主和谢以安跟在她身侧,想来是宴席散去后他们未曾离开,是留下来和舞阳公主谈平阳郡主的亲事了。

颜凝站起身来,挺直了腰背,道:“我说的句句属实,并不算搬弄是非。”

康王妃嗤笑一声,道:“句句属实?颜凝,你扪心自问,我们康王府有何对不住你的地方?若非你执意退亲,以安怎会借酒消愁?又怎会被你那不知廉耻的妹妹钻了空子,害得以安颜面尽失?”

颜凝道:“王妃如此说,难道将来世子杀人放火,也能赖到退婚一事上去?且不说王妃当日如何刁难于我,便是凭着世子的人品,我不退亲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康王妃怒目道:“你什么意思?”

颜凝冷声道:“我没什么意思。一个男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已是不智,对自己的女人不负责任,更是懦弱。而现在,他又要利用旁人对他的感情达成自己的目的,康王妃说,我说的对也不对?”

“你!”康王妃恨得牙痒痒,道:“一派胡言!”

颜凝道:“王妃既说我是胡言,便一一反驳了,给大家听听。”

康王妃怒目瞪着她,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够了!”

谢以安冷声说着,将康王妃护在身后,咬着牙道:“颜凝,你不要欺人太甚!”

颜凝迎上他的目光,道:“我无意管你的事,更没本事欺负你,我只是警告你,离我的朋友远一点!”

谢以安的眼里像是淬了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就确定,他护得住你?”

颜凝眯了眯眼睛,道:“那你就试试看。”

谢以安望着她,一言不发,只是周遭的空气都冷凝了起来,气压低的可怕。

舞阳公主和平阳郡主看着,心里已分明了几分。

舞阳公主心疼的看了平阳郡主一眼,道:“平阳,依着母亲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罢。”

平阳郡主心里不愿,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谢以安算计太多,并非良配,更不可能真心待她。

她想着,不甘的点了点头,道:“是。”

谢以安恨恨的握紧了拳头,最后看了颜凝一眼,道:“好得很。”

言罢,便拂袖而去。

康王妃再也待不下去了,便跟在他身后一道离开了。

颜凝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紧紧的抿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