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镰刀锋利的刃部贴着顾澹的胸口,顾澹紧张得手心都是汗,他道:“我是人,不是妖。你抓我没有用,武铁匠看到我没回去,一定会出来找我。”

这点顾澹很确定,毕竟他给武铁匠洗衣做饭养鸡喂猪,还还暖床来着,他失踪,武铁匠要是不找他就不是人。

“那不正好,就是要武百寿上山寨来寻。”孙吉把镰刀收回,在手上把玩,他对方脸大汉道:“把他绑起来。”

方脸大汉解下腰间的一圈麻绳,将麻绳拿手上,那神情像唬小孩子那般,话语却异常残忍,他对顾澹说:“你乖乖的别动,我不弄疼你,你要敢跑,我折断你的手,折断你的腿。”

顾澹双手拳起,深吸口气,冷静地看视对方,盘算着距离,一旦对方靠近,他就踢他,然后转身跑!

“原先只想抓英娘,武铁匠总要来救他姘头,你说你追上来干什么?有你事吗?还是说你也喜欢英娘?啧啧,我今晚就把她办了,尝尝是什么滋味。”孙吉一脸下流相,他拎着镰刀站在一旁等方脸大汉捆顾澹。

如果说他平日里只是个惹人嫌恶的小混混,那么今日他已然是个无可救药的恶棍。

方脸大汉拿着绳索,笑得一脸猥琐,山寨里男多女子极稀少,遇到细皮嫩肉的清秀小伙子,都能生出邪念来。

顾澹忍住厌恶情绪,耐心等他,还差三步,还差两步,还差一步,就是现在!

顾澹将力道聚集在腿部,目光向下压视,倏然暴起,直踢向方脸大汉的下身,方脸男遭此重击,痛得大叫,紧接着他下颚又挨着一脚,他被踢得栽倒在地,双手捂住脆弱部位叫骂,面目狰狞。

顾澹没去看他痛苦愤怒的样子,转身向外狂奔,他听见孙吉在后头大骂并且吆喝方脸大汉追赶的声音。

顾澹一门心思往前跑,远远地,他已瞧见林子外面的山道,他就要逃出来了,却也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从林中蹿出,飞扑向顾澹,将顾澹拦腰抱住,两人重重摔地,滚落到一旁。

顾澹与袭击他的人扭打,然而那人极为强壮,孔武有力,而且凶暴,挥拳朝着顾澹的头猛击,顾澹失去了意识。

孙吉和方脸大汉追来,孙吉气喘吁吁,气急败坏骂道:“打死他!教他跑!” 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顾澹,竟能发起反击,并且还险些逃脱。

让顾澹逃走,他们还没离开村子,计划可就败露了!

袭击顾澹的壮汉二十来岁,魁梧,腰缠铜带,腰佩把环首大刀,他用脚踢顾澹,确认他已经昏迷。他看向自己手背上沾染的血,那是他击打顾澹时,粘上顾澹的鼻血,他怒道:“你们怎么办事?”

孙吉那张脸顿时转怒为笑,哈腰奉承:“曹六郎别恼,这人可是武百寿的好兄弟,如今把他一并抓住,武百寿还不得乖乖听你们使唤。”

“梁熊,把他带走。”曹六郎将手上的血用树叶擦去,他走到一棵大树的后头,套着麻袋的英娘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已经昏死多时。

梁熊是方脸大汉的称呼,有了适才的教训,他立即去捆顾澹手脚,捆得严严实实,然后才将他扛在肩上。

三人往林子深处走去,他们没有发现有个採野菇的少年就趴在草丛里,盯着他们死死憋住气,还吓得尿裤子。

第11章

午后,顾澹背着竹筐出门时,武铁匠正好站在作坊窗前,他看了一会,直到顾澹的身影消逝于院外。顾澹一向在家附近活动,不会走远,有时武铁匠站在院门,就能望见他在山野的身影。

武铁匠离开窗户,去倒碗茶水喝,顾澹煮的茶总是很清淡,阿犊喝不习惯,武铁匠却觉得很消暑。阿犊宁愿喝放凉的开水都不喝顾澹的茶,此时他正坐在门槛上喝碗凉白开,门口有风,他满头大汗。

阿犊算是能吃苦了,从十四岁跟着武铁匠学打铁到现在十八岁,从没想过换个师父。打铁是真正的苦活,尤其在炎热的夏天。

“师父,矿料快用完,剩下那点铁渣最多再打几把菜刀,咱们什么时候去冶山乡?”阿犊扯下脖子上脏兮兮的汗巾,用力擦了擦脸。矿料都是在冶山乡购得,每去一趟,来回都要好几天。

武铁匠一碗茶喝完,又去倒来一碗,他道:“过些时日再去。”

“我知道,师父是不放心留顾兄一个人在家。”阿犊有时脑子也是运转的,他师父对顾兄极好,他瞧得出来。以前顾兄没来时,师父很少自己做饭,经常是奴役他去烧饭,但顾兄来了后,阿犊时不时能看到师父下厨。

“师父,那两个怪人还会来吗?他们好像不是石龙寨的人。”阿犊也是后来才察觉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石龙寨的山贼,但也不知道他们打哪来,为什么来找师父的麻烦。

阿犊把碗中的凉水一饮而尽,大力擦拭脸上水渍,他乐观道:“反正不怕,他们不是师父的对手。”

武铁匠没说什么,连喝下三碗茶,他回到工作台继续干活,阿犊过去帮忙,给他打下手。师徒在作坊里劳作许久,武铁匠忽然停下手头的活,他抬头看眼外头的天,太阳偏西,顾澹出去有好一会儿,还没回来。

“阿犊,去院门看看你顾兄回来没?”

阿犊扔下一把小锤子,乐意跑腿,很快就跑至院门,看他那样子像似在和外头的谁招着手,武铁匠以为是顾澹,但来的是英娘。

英娘家在村郊有田,种植胡瓜,她午后去田里劳作,经常会采些胡瓜送至武铁匠家。武铁匠也曾表示过不用,他家里有蔬菜,但人家姑娘还是来送胡瓜,以往每每都是顾澹接待,还会回赠点白萝卜、茄子什么的。村民间相互送点蔬菜是很寻常的事,也不好严声拒绝。

英娘从簸箕里拿出四五头胡瓜递给阿犊,阿犊乐呵呵笑着,跟她闲聊两句。英娘往院内张望,她见武铁匠在作坊里头,正抬头看她,她心里顿时喜悦起来,没有其他原因,只是看到喜欢的人心里总是开心的。

英娘将簸箕挑起,往院内道:“阿犊兄弟,武郎君,奴家回去啦。”

作坊内的武铁匠点了下头而已。

英娘离开,天边绽出一抹晚霞,武铁匠从作坊出来,对阿犊说:“你去送送她,顺便看看顾澹人在哪。”

村郊虽然只有武铁匠一户人家,但村里人常到村郊捕鱼,採山货,村郊他们很熟,武铁匠主要是看天色黄昏,她又是一个女子,所以让阿犊送一送。

阿犊乐于不用待在闷热的作坊,得到师父命令,立即就奔出院门。

在前方走的英娘,很快留意到阿犊,跟他挥手,示意不用送。也是,从山道再过去就是村田,这会村田里还有许多人呢,人们辛苦耕种,总是披星戴月。

英娘在村里长大,对村郊环境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与其担心英娘会迷路或是什么的,还不如担心他顾兄会不会走丢。

阿犊前往屋后寻找顾澹,往时顾澹经常在那割猪菜,只不过今天顾澹前往后山,阿犊跑错地方。

找一大圈没找着人,阿犊回到武铁匠家,正跟武铁匠说到处都没瞧着他顾兄,就听到外头传来哭喊声,听着是孙三娃的声音。

天边残霞,日薄西山,孙三娃顶着最后一抹余晖,连滚带爬跑进武铁匠家,他哭喊:“武铁匠不好啦!顾兄被强盗抓走了!”

武铁匠本来听阿犊说没看到顾澹身影,有点在意,再听孙三娃说看到顾澹被人抓走,他当即让孙三娃带路。孙三娃吓得惊魂未定,说话都说不利索,武铁匠严声问他:“你看到他在哪里被人带走?”

孙三娃忙指前方的一片树林,武铁匠快步追上去,他走得极快,连阿犊都跟不上他的脚步,更别提孙三娃。

武铁匠虽然行进得很快,但他并未慌乱,他留意到路边丢弃的扁担、簸箕与胡瓜,他意识到可能英娘也遭遇到袭击。他忙进林子,四处搜寻,他找到一个半倒的竹筐,竹筐里装的是猪菜,他神色凝重,认出这是顾澹背的竹筐。

武铁匠蹲下身,在竹筐四周的草丛摸索,他没找到镰刀,当他站起身时,阿犊已经追过来,正呆呆看着那只竹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