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2.三月琐事

2011年3月,广州。

今晨刚下过一场雨,恰逢周一,街道上又堵起了长龙。

城市里的浮躁每日都在上演,既让人烦躁又让人气闷,雷蒙德今天是跟着司徒赟的车去华南贸易的,名其曰先熟悉一下中国的合作方,看看你们的法律团队是否熟练。

后座还坐着莉莉安,一路上都是雷蒙德自说自话的时间多,雷蒙德第一次来广州,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非要拉着司徒赟尽地主之谊。

也幸亏有雷蒙德在,不然她跟司徒赟的气氛肯定会非常尴尬。

想想也是好笑,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可现在也不是自己放不开,就是觉得特别尴尬,反观司徒赟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时不时还要来无意撩拨一下,莉莉安感觉自己有点做贼心虚。

周末几个人在老宅里给雷蒙德举办了一个欢迎会,当然是按照西方的怎么简单怎么来,可初来乍到的人哪里来的那么多朋友,结果,司徒赟叫了业务组的人来,这一来就发现了莉莉安竟然和老板同住一个屋檐下,大家明面上都特别淡定,但从那一双恨不得把你看穿的眼神中,莉莉安却有点无所适从,这些人免不了都在心里猜测了好几番吧?

司徒赟就显得特别从容:“莉莉安从来广州就住在这里。”这样的一句话无疑像炸开的锅,大家都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莉莉安原本想解释几句的。

可司徒赟更可气地来了一句:“我们经常一起谈论人生。”说完,还朝莉莉安似有似无地暧昧了一下,莉莉安当时差点哭了。

“就是你们中国常说的,聊聊心里话,交交真朋友,哈...哈哈哈哈!”这解释怎么听都有点欲盖弥彰地味道,大家还特别配合她点点头。

尤其是业务组的敬思,看她的眼神仿佛终于搞懂了自己老板的口味,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彷佛是在说“原来老板喜欢国外的女人啊,怪不得看不上自己。”

一旁的秋林见敬思那表情,还发挥了绅士的风度,安慰她:“不用生气,你这身材绝对无敌的,总有人喜欢你这款,你看我怎么样?”这算是在毛遂自荐了?

敬思瞟他一眼:“你?我可无福消受。”说完,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去跟李礼他们说话了。

老宅里没有聚会的气氛,再加上司徒老爷子身体不适,大家也没待多久,早早就散会了。饭后,莉莉安悄悄拉着司徒赟到小花园里苦口婆心:“你是老板,平时对员工不应该说这些的。”

司徒赟笑笑:“我说那些了?”

“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莉莉安提醒道:“什么经常一起谈论人生?我们有过吗?”

司徒赟给了一个更加暧昧不明地笑:“我们没有过吗?”

莉莉安指天发誓:“我们没有。”

“那…那晚的身体之间的谈论不算?”这还是那个冷神该说的话吗?

莉莉安一听,瞬时一急,也没想太多,整个人扑上去就想捂司徒赟的嘴,可嘴没捂到,整个人呈一种饿狼扑食般的急切,司徒赟嘲笑:“就这么急切想往我怀里钻?这还大白天的,等晚上再来我房间也合适啊!”

莉莉安气急,连忙挣脱他的双手,掩饰道:“谁急切了?谁?谁啊?有种让那人站出来,我来教训他一顿,连我们老板都该扑?”

司徒赟笑着没接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老板,我现在是你的下属,还是应该合理的区分,请不要对我参杂个人情感在里面,这样会让我很困惑的,虽然我是欧美人,可我还是在很传统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

看着莉莉安一张嘴巴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司徒赟直接俯下身子,靠近她的耳畔,轻轻地说了句:“你可真有意思,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见她半天没反应,又接着说道:“今晚,来我房间?或者…我去你房间也可以?”

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可莉莉安彷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你还是我老板吗?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司徒赟又笑笑,没接她的问题,而是说道:“晚上我等你。”说完,手插裤兜就潇洒地走了。

这是什么套路啊?

当然,莉莉安是没有去司徒赟的房间,可因为雷蒙德的原因,还阴差阳错的上了同一辆车,她简直可以预见,到公司后业务组那帮人的反应了。

………

周一,圣心教堂有一场礼拜。

虽是周一,可教堂里依然坐满了人,也有不少外国人也在其中,亨利此刻也坐在人群中。

亨利前一天在老城区转悠时,无意发现了圣心的存在,他被这样一栋西式建筑所惊讶,隔日又来了这里。

他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受父亲的影响。可母亲因为年轻时在中国生活的原因,对于信仰就不如父亲那般强烈,可这并不影响什么。

他身边坐着一个中国老太太,大家都祷告时,这个老太太却喜欢看他。

等祷告结束时,老太太实在是好奇太重,就问:“你是来自哪里的?”

亨利回答她:“我来自加拿大。”老太太听他中文说得比自己还顺,更加好奇起来。

“你的中文不错啦,为什么来中国呢?”

亨利回答:“因为喜欢中国文化。”

“你这个老外不错不错,我觉得你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上一次来中国还是几十年前,您是在哪里见过我?”亨利笑笑,回答道。

老太太继续回忆:”哎呀,怎么可能,我就是在哪里见过你。”

“您肯定认错人了。”

“不会认错,别看我老,可是我记性很好的。”

亨利一哂笑:“您肯定认错了。”

老太太看着他直发怵,突然让他想起了春姐,也是一个这样的老太太,特别执拗。

“我想起来了,就是年前的时候,我身边也坐了一个小姑娘,哭得有点伤心,她长得跟你很像,看你有点年纪了,是不是她的爸爸啊?”老太太突然叫嚷道。

亨利被老太太的一惊一乍给吓了一跳:“我是有一个女儿,可我女儿很少哭的,她很乖。”

老太太撇嘴笑道:“你女儿多大了?会在你面前哭?我越看越觉得你们长得很像,她是不是也在中国?”

亨利点头答是,好奇地问:“我女儿长着一双黑眼睛,您那天看到的也是吗?”

“是不是黑眼睛我没注意,可长得很白,中文啊说得非常好。见她哭得很伤心,我还给她递了面巾纸呢?就是觉得很可怜,一个外国人在中国不容易,哭都还只能来教堂。”老太太回忆道。

亨利突然觉得,老太太说的这个小姑娘就是莉莉安。

“您知道她为什么哭吗?”亨利问。

“我不知道啦。”老太太答。

这让亨利若有所思,片刻就和老太太道谢并告了别。

自住进司徒老宅后,他开始了“故地重游”的模式,年轻时去过的那些地方,现在都已经被遗忘了,妈妈回忆里的那些细微末节都没有任何帮助。

可他似乎也忽略了女儿,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

很多时候,我们在面对无法得知结果的问题时,往往都喜欢以逃避来对待,就像你去逃避了,那么结果是什么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也有一些心里想着逃避,可也架不住好奇心和矛盾的心理,想去揣测,或者是告诫自己;“我就看一眼结果就好,绝不多关心。”这种理性与感性之间的对弈就像是一场自己和另一个自己的博弈,对错的决定权其实都是自己。

亨利作为一个拥有西方思维又具备东方人特点的结合体,是矛盾的。

就比如,女儿和儿子都已经大了,那么接下来的路还是他们自己去面对吧!

晚间,上班族们都已经回家,莉莉安、雷蒙德、司徒赟还有周思律聚在一起聊天。这可能是司徒老宅年轻人最多的一次,春姐果然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三个年轻养眼的男青年,这是最容易满足少女心泛滥的春姐。

周思律见过两次雷蒙德,一次是在加拿大,一次是在美国,两个人都是自来熟的性格,还没到几天就已经打成了一片,俨然已经忘记和司徒赟抬杠了,整天没事就拉着雷蒙德去外面玩,这种玩还特别有隐蔽性,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周思律绝对是其间的一股奇葩。

雷蒙德刚住进老宅时,有次周思律为了彰显身为“主人”的热情,非要拉着他去感受广州城的魅力,可最终是魅力没看到,被一帮子粉丝围堵在厕所不敢出来。当时,雷蒙德搞不清状况,事后才问司徒赟:“为什么思律会被人围堵在厕所里?”

司徒赟讽刺道:“因为舅舅是明星啊!”还特意用中文强调了“明星”两字。

雷蒙德不明白“明星”的具体含义,用英文好奇又问:“什么明星?电影明星?”

司徒赟点头又摇头:“也不全然。”弄得雷蒙德更加迷惑。

“你是欺负外国人听不懂中文?请说明白点。”

司徒赟却回了一句差点把雷蒙德也气得跳脚的话:“那就把中文学好了再来问我。”

结果,还是雷蒙德去问了周思律。

人周爷就实诚多了,拉着雷蒙德就开始了自己怎么从事演艺生涯,再到怎么成为“大众偶像”的心路历程,简直没把雷蒙德感动坏了,当晚就找出了周思律的电影来看。

所以,自那次以后,两个人在一起聊天,必定会聊到周思律的“演绎生涯”上去。

比如今日,雷蒙德特别具有“影迷”的好奇心理问周思律:“那部《远山》是你的第一部电影?演得也太好了吧!我能感觉到你在演戏时的悲哀,就好像你原本就经历过主角的痛苦,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思律立即拿腔拿调地瞟一眼对面的司徒赟,故作姿态地回答雷蒙德:“那就是演技。”

可司徒赟“呲”地笑了一声,还没等雷蒙德再询问就回答了他:“舅舅那年拍戏时刚好得了痔疮,肯定痛苦得很…”说完,转头还挑衅地问:“舅舅,是吧。”

周思律的火气瞬时又被点燃:“司徒赟希,你是不是又想找抽啊?”

“舅舅,怎么又生气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司徒赟漫不经心地问。

“事实你妹,我什么得痔疮了?你别在影迷面前诋毁我。”顺势还跟雷蒙德解释道:“你别听他瞎说,我那就是纯粹地演技,我能感受到主角的悲哀,是因为我把自己的情感带到了角色里去揣摩了。”

“那你当时是带了什么情感?”雷蒙德问。

适时地司徒赟又接话答道:”舅舅那年得痔疮,他女朋友要跟他分手,所以舅舅一蹶不振了。”说完,还同情地看了眼周思律,彷佛是在说;“舅舅真可怜。”

“司徒赟希,你是不是非要跟我抬杠?”周思律憋不住,朝司徒赟吼了过来。把一旁的雷蒙德和莉莉安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一副不知所云地表情。

“舅舅,您注意点,这里还有客人呢!说不定门外还有你的影迷在蹲守呢!”

“我注意你妹啊。”

结果,周思律的大嗓门引来了在厨房煲汤的春姐:“思律怎么了?是不是赟希又欺负你了?”周思律立即顺竿子往上爬,委屈地向春姐控诉:“赟希不尊敬我这个舅舅,整天惹我生气。”那语气,就像是一个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孩子,回家要告家长一样。

司徒赟像看白痴一样说:“手下败将,还敢告状?”

周思律作势要起身,被春姐给拉住了,还朝司徒赟说:“赟希,思律是你舅舅,是长辈哦。”这一劝解,把周思律僵住了,感情比不劝解还糟糕,“是长辈哦”的潜台词就是“比你大,而且长辈跟晚辈计较就显得不大气”,这让周思律不乐意提醒道:“春姐,我就比赟希大一岁而已。”

春姐特别“天真烂漫”地回答:“我知呀!可是你还是赟希的亲舅舅呀!”

周思律立刻有一种伏地挺尸的冲动,这理由竟然无法反驳,只得强词夺理:“他不尊敬我这个舅舅,天天变着法儿来挤兑我,这哪点像晚辈该有的样子?”

司徒赟一听,问身边的莉莉安和雷蒙德:“你们看见我不尊敬舅舅了吗?”

两人还在一副看好戏的气氛里没有回过神来,就被司徒赟毫不犹豫等待地答道:“你看,他们两个都没说话,就是没有看到。舅舅,做人要实诚,这还是你常说我的话。”

“司徒赟希,你不要含血喷人哦,要不是看在我是你亲舅舅的份儿上,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周思律指着司徒赟愤愤道。

司徒赟笑笑没搭话,意味深长地看春姐,彷佛在说;“您看吧,舅舅就是这样对我的。”春姐何等地默契,还适时地点了点头,对周思律说道:“思律,不许欺负赟希哦。”

周思律一听,气得跳脚:“春姐,您偏心…!”原本还想再辩解几句,可转头看见“影迷”雷蒙德一副不解地表情,他瞬时收住了又要发作的暴脾气:“要不是看见还有影迷在面前的份儿,我今天一定不放过你,下次别让我给逮着你。”为了给自己的狠话一个威风凛凛地效果,转身特别潇洒地走了。

“别理他,天天都把自己宠上天了。”司徒赟朝莉莉安和雷蒙德解释道。

莉莉安是已经看过类似的场面出现,所以没有多大反应,点点表示理解。反而是雷蒙德,一副很是不解地样子,还特别适时地问了出来:“思律真的是个明星吗?”

司徒赟点头。

雷蒙德又朝莉莉安问:“你也知道?”

莉莉安也点点头。

可这就让雷蒙德不解了,一个人的情绪可以这么喜怒无常而又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