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8.梦境纠缠

2011年1月,中国,广州。

深夜,有吵闹声从围墙外传来,都是些白话,许是哪家晚归的醉酒人,有些找不到回家的路。

有人在空旷里扯着嗓子吼唱几句,有人摔碎了手里的玻璃酒瓶,都响彻在夜色里,异常的清晰。

几声骂骂咧咧之后,声音渐渐地越来越远,沉睡中的人们,根本没人嗅到异样。

这也许是每个城市的深夜里,最平常不过的一幕。

冬日里,围墙外起了一阵阵寒风,惊落了一片片树叶,也带动了围墙内的轻纱。

昏黄的路灯透过树桠,从门缝里透了进来,却照不亮整个房间的漆黑。

隐隐约约里,可见一人躺在**。

那人紧闭着双眼,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汗水已经布满额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的狰狞。

只见她无意识地挥舞着双手,彷佛要抓住什么一般。

……….

白茫茫的荒野,只听见嘎吱嘎吱地破雪声,一人艰难地前行着。

足以漫过膝盖的厚雪层让他很吃力,挪动半分都必须咬紧了牙关,不自觉间,后背已经渗出一层未被察觉的薄汗。

他身上的衣物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几乎被白雪掩盖,冷与热的交集,只被一层衣裳阻隔。

面目太过脏乱被乱发遮住,只看见干涸的嘴唇,只见他掬起了一捧雪,胡乱地就往嘴里放,连咀嚼的过程都不曾发生,像是饿极般,慌不择食。

彷佛那捧白雪暂时缓解了干渴,他呆呆地朝四周望去,可除了一片白茫和遥无止境的森林之外,一切活动的生物都未见到。

也许他应该庆幸,至少没有遇到凶猛的野兽。

可就在他愁蹙之间,他看到不远处有一片未曾结冰的湖面,在阳光下还泛着粼光,他有些兴喜,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大了起来,直往那处去。

他挣扎着前行,拖拉着笨重的身体,每一步的前行都需要一捧白雪蓄力,如此反复着。

这是荒野上的一处湖泊,一直蜿蜒曲折没有尽头,河面上有雾气飘散。

他匍匐在雪面上,一手伸进了水里,红肿的手指竟然连水温也感知不到。

不远处有水波纹闪过,这湖里有未迁徙的鱼群?这样的发现让他又是兴喜不已。

他踌躇满志,朝周围搜寻,发现不远处有树枝被雪压弯了腰,起身就往那处去,可湖边的雪层太薄,未有预警之时,瞬时便听见冰面上咔嚓地破裂声,他低头一望,脚边的冰层已经破开了几道拇指大小的裂缝,他不敢再挪动半分,只得无助地愣在原地。

倏地,他发现就在身边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一根树枝,这让他心底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把身体蹲下,慢慢地挪动着,可就在他挪动的一瞬间里,破裂的冰面又发出咔嚓的响声,惊得他不顾后果地弹跳起来。

只听见一阵轰隆隆地垮塌声响起,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掉落,冰面上没有可供抓握的东西,扑腾了几下,直直地掉进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迅速包围了他,巨大的压力犹如排山倒海而来,衣裳很快就被滲透,他挣扎着呼喊着,可双脚根本着不了底,嘴里连连呛入几口湖水,低温带来的侵害让他脑袋有些眩晕,身体越来越重,他只得咬紧牙关不停地扑打着呼救着。

可一望无际的荒野里,除了冰冷的白雪和水里的鱼类外,根本没人能够听见他急切地呼救声。

湖水如同沼泽一般,越是挣扎就越是深陷,让他意识里的绝望无边无际起来。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以为生命就要就此结束了…

忽地,自远处雪面上传来咔嚓咔嚓地脚步声,有些匆忙,由远到近,渐渐停驻在了湖边。

只听得岸上有人喊道,声音异常焦急:“抓住棍子,快点,我拉你上来…快点!”

可水里那人似乎已经意识涣撒,根本听不到任何呼喊。

岸上的人只得继续喊道:“喂…喂,你听到我了吗?不要睡过去,醒醒…!”说完,还不忘用木棍拍打水面。

水里的人彷佛也被焦急感染,瞬间从水里睁开眼睛,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猛抬手抓住了木棍。

湖边的几处冰面已经塌陷,几乎没有可落脚的地方,岸上的人有些吃力,只得一边拖拽水里那人一边观察着脚下的冰面,白雪已经打湿了他的裤脚和鞋面,可此时根本无暇顾及。

终于,有惊无险地一通拉拽,水里的人艰难地爬上了岸边,被岸上那人拖拽了老远,趴跪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顾不上全身湿透的寒意,抬头朝救他的人看去...

不知是短暂的缺氧,还是精神的涣散,他竟看不清身前这人的面庞,只有一个恍恍惚惚地重影。

那人未作他想,顺手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原本身上的旧衣,在低温下已经开始结冰,那件厚重的外套适时地挡住了一丝寒意,此时,因着渐渐回升的体温,身体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他无力地开口道:“多谢了…”可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已经无意识的晕倒了。

身前那人无奈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是命数,是命数吗?”

……….

仍是深夜,**的莉莉安倏地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全身像蒸过桑拿一样,已经湿透,就如梦里那掉落湖中的人一般。

可双手依旧没有抓到那人,眼看着他掉入湖中挣扎,然后被湖水渐渐淹没。

彷佛那人的寒意同样附加在了自己身上,她紧紧地拢住了双手,想要把那无形的寒意逼退,可仅靠双手似乎根本无法温暖起来,她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浴室而去。

全身仍在不断的颤抖,她艰难地拧开了水龙头,还未等到热水就一把举在了头顶,水流顺着发丝向全身流去,广州的冬季不算寒冷,她身上的睡衣有些薄,已经沁透紧紧贴在身体表面,玲珑有致的身段一览无遗,胸乳上的两点慢慢地挺立起来,一阵阵热水浇来时,还在不断地颤颤巍巍。

此刻,她是那么地赢弱。

身体发白的有些透明,彷佛一碰就会消散一般。

浴室里渐渐起了氤氲的水雾,她一手扫过镜面上的模糊,镜中的那张脸被湿发缠绕,暴露出来的面部却成惨白状,端见那双明亮的瞳孔时,却又黑得发亮。

今晚是自到广州后,第一次跟梦境纠缠,那样的感同身受。

原本以为如此真实的梦境已经不会出现,可它就那样径自闯了进来。

她有些恼怒,胡乱地抹擦镜子中的自己,最后无力的瘫坐在了地板上,彷佛睡着了一样。

………

老宅的另一头,也有一人如往常般失眠。

司徒赟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泰然地燃着手中的烟,屋里已经有浓重的烟气,他彷然未觉。

空气里,莫名其妙地有些压抑,周遭安静的可怕。

只听得滴滴答答的水声传来…

静坐的那张沙发里,水滴顺着皮质边沿直往下滴答着,很快就在他脚下的地板上聚起了一团水渍。

如此情形下,却让人惊奇不已。

脚上穿着一双厚实的户外鞋,乍一看,鞋面也已经打湿,不远处的地板上,还躺着一顶绒帽。

总之,他跟另一头的莉莉安都是一身狼狈,都是一身湿透。

今夜,相邻的两人都无法入眠,可谁也不知对方的境遇。

东方的鱼肚白闪现时,司徒赟依旧未挪动半分,湿透的衣服已经有些干瘪的迹象,发出一阵阵酸臭味,一旁的书桌上,烟灰缸积攒了一夜的烟头,有几根掉在了地板上,整个房间的气味并不好闻。

他脸色有些糟糕,眼睛里已经布满红血丝,可纵使如此,依然希冀般的注视着那方泛白。

紧绷的神经随着越发泛白的天际,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只见他无力的瘫倒在了沙发里,眼睛终于闭了起来,片刻后,发出了清浅的呼吸声。

黑夜,对于许多人来说,是归于平静和松弛的最好伪装,可对于司徒赟来说,这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噩梦而已,只有在希冀里期盼的白日下,他才能暂时忘却,尽情把自己暴露在梦境里。

………

而那个出现在莉莉安梦境里的人,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洞穴里。

洞穴并不大,但也足够抵御外面的风雪。

他兀自地起身,身边的篝火还在燃烧着,衣裳已经干透,那件披在身上的外套样子有些奇怪,他蹙眉不解。

意识还停留在上岸后的那刻,可施救之人亦不见踪影。

他起身沿着洞壁寻找着,可一眼便能望到头的洞穴,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他只得无奈地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可刚坐下,却被什么东西膈着了。

他随地起身,发现石头上搁着一盒火柴,火柴盒上还写着几个字--泮溪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