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2.美国往事(2)

一九零一年一月,美国,旧金山。

教会区,教会街。

此处繁华异常,沿街有穿着半旧衬衣的菜贩,有穿着华丽西服头戴高帽的律师,还有蓄着八字胡身穿西装手持铁锤的警察,街道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商店,大家似乎都和谐地相处着。

而此刻,街角一间名为“阳光书店”里。

一位白人女士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书,旁边的矮桌上还摆在几份加州各地的报纸和一些剪报,不多时,她放下了手上的书,拿起了一份报纸,报纸上的内容大多是关于加州地区的排华事件,她看得有些悻悻然地,终究在看到一则新闻;“洛杉矶市内数家华人商店被暴民抢劫,当地华人商会发布英文告示,呼吁美国当局尊重华人的合法权益,但此行径被此报纸讽刺为小丑行为。”她愤怒地扔掉了手上的报纸。—-解释1

她的表情也是愤怒的,整个五官都快要挤成一团,嘴里还自言自语地气结道:“一群暴徒…一群无知的暴徒…一群掩盖争相的恶劣份子…如此蛮横无理。”

正当她气愤不已之时,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穿一双黑色皮鞋,一手握一根黑色拐杖,一手持一顶礼帽的中年白人男士推开了书店的大门,走了进来。

门沿上的风铃顿时大响,闻声,老板礼貌地朝他点头。

他也随即朝柜台前的老板点头示意,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柜台里的老板抬眼看了看角落女士的方向,他善意地朝老板曲礼扬了扬手上的礼帽,以示感谢,径直往女士的方向走去。

书店不大,转过一排木质书架就能看到那位女士,此时,这位女士的表情并不美好的样子,在看到男士走进时,她的表情才算好了一些,她朝他笑了笑,并起身给了男士一个拥抱。

“爱莎,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男士在离开爱莎的怀抱时,先开口问道,听口气似乎两人很熟悉,连语气听起来都是轻松愉悦的。

“我很好,费尔蒙谢谢你的关心,是好久不见,再见到你很高兴,辛苦你千里迢迢而来。”爱莎的语气似乎在最初看到的高兴之后,变得正常无疑。

“我现在对那位伍长子洵先生非常感兴趣,去年的入学,他没有如期而来,现在却劳烦爱莎你这样的大记者帮助,我想他是特别的?”费尔蒙就是之前谈到来自纽约州立大学的教授,终于在两人自登陆的两天后,见到了他。

“目前的旧金山当局还稳定吗?你是从工会来的吗?”爱莎并没有着急跟他谈论伍子洵的情况,反而是问起了旧金山目前的形势。

“工会里大多数人并没有受到排华的迷惑,一切都还好,只是现在的中国学生明显少了,他们似乎并不排斥伍长子洵,他可是今年唯一一位中国学生。旧金山现在的排华运动似乎有减小的趋势,没有洛杉矶那么严重,希望上帝保留无辜的人们,让他们尽快远离伤害。”说完,他又扬了扬一只手上的礼帽,把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看似无味的一个动作,但却饱含了满满的同情语气,连身边的爱莎也仿佛受到感染,沉沉的低下头想着什么。

“爱莎,不要太担心,这也许是上帝的旨意,冥冥之中都有安排,我们能做的就是祈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至少我们帮助了一个中国孩子,他会成长下去,但是却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费尔蒙就着拿礼帽的手,把那顶礼帽扣在了爱莎头上,还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

“我是记者,本不该只祈祷,我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是吗?”她抬头,用很坚定的眼神看着对面的费尔蒙。

“孩子,谢谢你,我相信你的行为会被很多人认同的,加油吧!上帝会保佑你的。”费尔蒙看着这样一位年轻的女士,似乎被她的坚定打动,除了安慰和鼓励,也找不出更好的方式。

“谢谢你,费尔蒙,我先代伍子洵谢谢你,今后就拜托你多帮助他了,我带你去见他吧!”爱莎说完,把扣在头上的礼帽还给了他,抬脚朝门口走去,而费尔蒙跟着她,临出门又朝老板扬了扬礼帽,笑的很温和。

出阳光书店左手边有一道窄窄的铁门,铁门没有上锁,推开就可以沿着楼梯往二楼去,费尔蒙跟着爱莎朝楼上走,他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留着一头有些杂乱的头发,还有长长的胡子,眼神很温暖,笑起来能给人带来温暖,但手上的拐杖却暴露了他的身体,因为他的左脚走起来不是很顺畅,上楼梯时很明显有些慢,但并不影响他的行动,所以,走在前面的爱莎离他并不远,他一直跟着爱莎的节奏。

而此时,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里面摆着一排排书架,甫一进门,就能闻到阵阵带着书本特有的味道,门边的书桌上放着一台打字机,一位青年正埋头在此,但他正在翻看一本英文书籍,似乎很认真的样子,连门外的两人进门也没察觉。

爱莎走近,拍了拍伍子洵的肩膀,还对他摆了个和善的微笑说道。

“这是费尔蒙教授,他从纽约州立大学来,你应该知道吧?他专程来见你的。”顺手指了指身边的中年人。

伍子洵有些木纳,只是呆呆地望着对面的两人,倒不是对突然到访的人好奇,而是心里对爱莎的帮助感到吃惊,原本并没有对美国的处境报以幻想,甚至已经做好面对艰难的准备,但爱莎看似轻而易举的帮助,竟然让自己成为了纽约州立大学的准学生,这一切似乎都不现实。

他只在短暂的木纳后,站了起来,五指并拢向对面的费尔蒙,这是一个握手礼节,来自他的初次见面反应。

“你好,费尔蒙教授,我叫伍子洵,来自中国广州,我……嗯....”伍子洵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不知道该不该表达出来,对一位陌生的教授的第一感想,就好比被迫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在经历了诸多不测之后,面对突如其来的援助,是该欣然接受?还是该义愤拒绝?

“你的英文是谁教的?很不错啊!”费尔蒙是位温暖的长者,他似乎看出了伍子洵的矛盾与纠结,所以,以一口轻松的方式说道。

伍子洵低头未作应答,倒是身边的爱莎有些焦急,她用手扯了一把伍子洵的袖子。

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你的话怎么这么少啊?费尔蒙教授从纽约过来一趟很不容易,可不是来看你沉默的,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好意啊。”

“我的入学证明是在去年春天发出的,您知道吗?”伍子洵倏地询问面前的费尔蒙。

“我知道。”费尔蒙回答道。

“您为什么还愿意时隔一年继续接受我这样身份的学生呢?”伍子洵好奇地问道。

复地他又说道:“我不太相信,您是真的受爱莎小姐的托福,才赶来的。”

听得伍子洵的言语,对面的费尔蒙终究憋不住,笑了出声:“还记得在广州时,你的父亲认识一位美国商行的商人吗?那位商人是我的挚友,而他受过你父亲的帮助,所以,他恳求我一定要在美国帮助你。”

伍子洵有些惊讶:“帮助我?可时隔一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当时被迫登船时,应是无人知道我的踪迹!”

费尔蒙继续浅笑道:“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妙啊,我们不是已经见面了吗?”

“年轻人,请把握好你的未来,再辛苦也要坚持下去。”费尔蒙说道。

“您知晓目前中国的现状吗?还有我的父亲和妹妹,他们还好吗?”伍子洵又问道。

“你的父亲应是好的,而你的妹妹估计已经前往法国了吧?”爱莎接过了他的问题,回答道。

“如此,我便安心了,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面前的两个洋人都是如此热切,伍子洵没来由地感觉安心,他突然有些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