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258.周家往事

一九一九年春天,北京。

致父亲的一封信;

父亲大人安好。

儿子已同温娴在北京完婚,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可没有父亲出席的婚礼让儿子甚是愧疚,只得以书信方式道以歉意,温娴说等我们去美国时,再宴请您一次,至于远在南方的母亲是否安好,儿子竟然无颜面对,自回到国内后,儿子在北方的生活总是无暇,不知道母亲知晓我已回国会如何?

我与温娴相识在一场意外下,现在想来也是难以置信。

那日跟丁开言去温家,一眼就对温娴有了一丝恻隐之心,儿子也觉一切都那般始料未及,有些缘分就是这样被注定。

温娴在北京城里的一家报社做编辑,是个充满活力和自我思想的人,儿子很是欣喜能够认识这样的女子,她跟丁开言是同窗,两人一同去美国的东海岸求学,竟也没有成为别样的关系,而在听到儿子毕业于西点时,她心里的那股子欣喜也更加浓厚,有些时候,缘分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玄妙。

儿子现在的工作不便于向您透露太多,但您只要知道儿子一切安好便可,如果有时间,我会带着温娴去旧金山看您的,请您一切要保重身体。

儿子孝贤于北京书。

…….

一九二一年的秋季,北京。

致父亲的一封信;

父亲大人安好;

收到您的回信时,儿子很是高兴,看到您在信中对我和温娴的祝福,让儿子倍感欣喜。

儿子在这里又要给您报喜了。

温娴昨日替儿子诞下了一个男孩,可惜父亲不能在旁看看您的孙子,孩子长得跟儿子甚是相像,若是父亲能看到,一定会为儿子开心的,原本我与温娴计划着冬季来临之前就来美国探探您,可惜因为孩子的突然降临把计划都扰乱了,父亲大人若是闲暇就来北京吧!

对了,孩子的名字叫克礼,是温娴取的。

前些日子我写给海克先生的信件是同您的一起邮寄出去,可惜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他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回我的信?

这些日子儿子一切都好,父亲不用挂念,照顾好自己。

儿子孝贤于北京书。

…….

一九二四年,直隶。

春天原本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可北方的派系战火却响彻在整个平原。

丁家所拥护的直系军阀与奉系军阀争夺的你死我活,平原上的枪炮声让所有人又回想起了那些不堪的往事,可战争往往都是一部分人的“消遣”方式,最悲催的还是那些底层的百姓。

此时的周孝贤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将士,并且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可军令有时却让他难以喘息,套在肩膀上的责任就像是一座大山,不得不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抛开家庭,投身战场。

温娴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每每周孝贤出门征战,她都表现得极其淡定,彷佛只能这样才能让周孝贤能够安心离开,彼时,他们的儿子已经三岁,是个憨态可掬的孩子,周孝贤在这些年里,渐渐变得得心应手,可也让他和儿子的感情变得微妙。

周克礼的第一次走路他没有参与,温娴安慰:“没有关系。”

周克礼的第一次说话他也没有参与,温娴又安慰:“没有关系,他以后会知道爸爸的难处。”

周克礼第一次叫妈妈的时候,他就在身旁,诱哄了很久也不见孩子叫他一声爸爸,这让周孝贤无比挫败,温娴又会安慰:“没有关系,克礼是个好孩子,以后一定能理解他父亲的。”可周孝贤却在心里种下了一颗悔恨的种子,慢慢地在长大着。

这一年的直奉战争让他更加没有闲心去管顾家庭了,在离开北京时,他跟温娴承诺;“等这次结束后,我就辞去一切工作,专心在家陪陪你和孩子。”

温娴很是高兴,当晚两人都有些情到浓时。

两人住在温家的宅子里,是温良勋专门给两人准备的,距离温家老宅不远,也在使馆区附近,温良勋在两人的结合上起了关键的辅助作用,照直白的话来说,就是一早就替女儿相中了这个女婿,具体是什么时候?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周孝贤离开的那天,温良勋也来送别了,临行前他是这样对周孝贤说的:“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只管好好在外面打仗,家里还有我这个岳父撑着,况且温娴不是那种弱不经风的女子,当初我相中你就是因为你的品行,在外多注意身体,不要让我和温娴替你挂心就行。”

温良勋一直给人一种油滑的错觉,一个整日游离在商界和外国圈的人,又怎么会说出这样大气的话来?起初周孝贤不解,可他毕竟还是自己的岳父,只得应承了下来。

“岳父大人可安心,温娴和克礼就麻烦您多管顾了。”

温良勋这时表现得异常大气,大有挥一挥衣袖指点江山之意;“你可放心,温娴是我唯一的女儿,而克礼是我的外孙,我自会照顾他们的。”

温娴就站在一旁,看着两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对话,眼眶早已泛红。

到了真的要出发时,温娴拉着周克礼往周孝贤身旁靠,蹲下身子同儿子说话:“克礼,爸爸现在要离开了,你不是答应好了我,要跟爸爸说再见吗?”

周克礼踌躇了半晌,才扭扭捏捏地说了一句:“爸爸…再见!”

这一声再见,足以让周孝贤暖心。

……

一九二五年的秋天,北京。

致父亲大人的一封信;

父亲大人安好;

收到您的来信很是欣慰,虽然还没有见过您的面,但是孝贤却将您的一生都说给了我听,我很感谢您能教导出像孝贤这样的儿子,孝贤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有担当的男人。

您信中问及到了克礼的事情,说到这里,不禁又让我们无地自容,原本几次来美国看您的计划都夭折了,我和孝贤总会在克礼面前说起您这个爷爷,说爷爷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克礼对您也很是向往,总嚷嚷着让我们带他去美国看您…

对了,还有一个消息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更开心的,我在秋末诞下了孝贤的第二个孩子,不过这还是个男孩,原本我和孝贤是想要一个女孩的,哎呀!不说这些话了,因为孝贤暂时不在身旁,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父亲帮孩子取个名字吧!

儿媳温娴于北京书。

就在温娴写下这封书信时,她的第二个孩子才刚刚降生不久。

也在此时,她收到了一个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的消息,这个消息是丁开言传来的,为了让她能够坚强,丁开言特意找来了温良勋。

两人甫一到家,温娴就见两人的脸色不是很好,那一瞬间,她有种不好的直觉,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会让她崩溃,可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你们两个一起来?”

两人此时早已忘了隔阂,温良勋有些不忍;“娴儿,你要做一个心里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温娴不解。

“答应父亲,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一定要坚强。”温良勋不答,反而让温娴保证,这更加让温娴狐疑;“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良勋瞬时哽咽了,憋着嗓子没有搭腔。

温娴见状,又问一旁的丁开言;“开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丁开言有有哽咽,却还是要温娴保证:“要像你父亲说的那样,不管听到什么消息,一定要坚强下去,你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温娴有些不耐;“我知道,所以是什么事?”

丁开言闷声了半晌,才回答:“孝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