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253.沿海往事

一九零零年的年末,省中广州。

新年即将到来,可整个省中都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压迫之下,人人只能惶恐着迎接这个节日。虽说花市仍旧热闹无比,可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彷佛都是带笑的一张面具,看不到皮下的真实。

这一年总算是要过去了,那些经历过的伤痛是不是也应该暂告一个段落?

多事之年,人人心里都揣着一个自己的思量,谁也不比谁庆幸,谁也不比谁坦然,惶惶不安的局面何时被打破?这还得看战火纷争何时结束,恐怕也是一个未知数。

此时的城西十八甫街,伍宅。

院落里有些清静,看不到人人忙碌的身影,有船家从门洞前经过,原本期盼着有仆人已经等候在此会对他大喊着买花,甚至还故意在门洞前逗留了片刻,可那船家还是忍不住朝门洞里望进去,竟未发现有人等候,也许他在心里嘀咕了几句;这户人家已经买了别家的花?

索性还是朝门内大喊了一声;“买花买花,素馨素馨茉莉茉莉。”可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卖花农有些讪讪的,只得撑着小船离开了。

就在一进的东面,伍青山已经在窗台下坐立了很久,彷佛老去了几年,已经没有多少精神再去管顾其他,伍子洵的流亡和锦秋的离世给这个父亲一个又一个的重创,可唯一庆幸的是,他仍旧还是坚持了下来,只是有些狼狈而已。

一如这个多事之年,伍家也是多事。

初初听到伍子洵流亡的消息,伍青山不惜一切代价为儿子换来了争辩的机会,总督府要求他拿出合理的证据来证明伍子洵的清白,纵使那个文纬已经被处决。

他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有人觉得子洵跟文纬是同伙,可为何子洵会上了船?而文纬却被官兵们抓获了?这其中到底有何内情?伍青山并不详知。

就在自己奔波于子洵之事时,却也忘了顾及小女的状况,等到发现时,锦秋却也无力回天。锦秋离开的那天,懂事的孩子竟然没有让他见到最后一面,甚至决绝的留下了书信;父亲安然,女儿死后的尸体请及时烧毁,明知此病是无药可救,却也让父亲伤身了,哥哥的事就拜托父亲,女儿不孝,没能尽到孝道,请父亲勿怪…。

伍青山拿到这封信件时,锦秋已经被火化,他把锦秋葬在了三望岗,那个教会墓地里,这也是女儿生前的遗愿。

锦秋最后离开时,也尽到了一个医者的使命,没有让任何人接近自己。

在跟伍子洵去城北的那个老伯家时,锦秋当时并没意识到这就是霍乱,沾染了秽物的衣裳也没有及时处理,也许这就是命,人人都无法去反抗它。

起初锦秋只是觉得不过是小小的伤风感冒而已,并没有把它当成一回事,可在渐渐的症状之下却还是慌了神,甚至都不愿告知父亲一声,只因哥哥的被迫流亡已经让父亲伤了神。

伍青山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另一个也在流离的路途中,不知子洵有没有染上如锦秋那般的病兆?也许老天爷并没有那样残忍?

……

2011年的秋季,同样的省中广州。

司徒赟端坐在爷爷的床边,一手捧着那本笔记,另一手拿着电话,在听完雷蒙德的解释后,突地不知该如何开口继续询问了,只能怔怔的。

雷蒙德等待了片刻,不安地询问;“肖恩,你还好吗?”

司徒赟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回答:“还好,雷蒙德,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忘了我们有同样的经历?况且伍子洵还是我的曾祖父。”雷蒙德回答。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司徒赟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雷蒙德没有告诉自己?他也有同样的境遇。

雷蒙德没有立即解释,而是反问:“那么肖恩,你为什么也没有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是个傻子。”司徒赟是这样回答他的。

可是也有让人费解的,如果伍子洵救过URTC的创始人,那么为什么URTC还要对伍子洵的后代以及他下手呢?他们做的人体实验到底是什么?爷爷到底调查到了什么地步?

于是他又提醒雷蒙德;“你记得去查一查URTC的背景,如果真的和这个小约瑟有关系,那么一切都能得到答案了,只是我们好像成了别人手里的玩偶。”

“那我先暂时留在蒙特利尔吧!让莉莉安去广州帮帮你。”

司徒赟没有拒绝雷蒙德的提议,反而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嗯。”

两人结束了通话,司徒赟又倒进了床塌里,一股脑的消息涌现,让他有些呼吸困难,攥了攥手里的笔记本,似乎也失去了再翻下去的勇气。

可脑袋里的一个声音却又在说;“打开来,你才能发现更多的秘密。”

另一个声音却劝解;“不要再打开了,也许里面全是让人无法预料的秘密,你确定有能力去迎接?”

“不要听他的,赶紧打开来。”

“不要打开,你会后悔的。”

可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心的作祟,缓缓地打开了笔记本,这一页的内容很简单,只不过短短几行字,但信息量已经大到司徒赟全身颤抖,内容是这样写的;“我派人去杀了周家那个老人还有百年前的彼得父母,因为我知道URTC的人已经开始找他们了,为了灭掉URTC的后路,我必须这么做。”

司徒赟被这两行内容惊得说不出话来。

脑袋里闪现了无数个疑问来;为什么爷爷要这么做?为什么会杀害周伯还有彼得父母?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爷爷是如何派人去到百年前的?难道他也可以穿梭时光?

可惜发现得太晚,所有的证据也只剩下这样寥寥几行字而已。

他在心里问;“爷爷,为什么要这样?周伯和彼得父母到底知道什么?URTC找到他们的原因又是什么?如果真如爷爷说的这样,他的动机是什么?”

一切仅凭这几行字又怎么能够说明问题?

…….

一九零零年末,香港。

台风过境,吹动了渔船上的桅杆。

人们忙着躲避恶劣的天气,早早的就歇息在家。

此时的九龙某住宅区内,一栋再普通不过的民居里已经吵翻了天。

兴中会在惠州策划的活动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再加之得到了文纬就义的消息,整个兴中会内的气氛都有些低落,谁也不能草草地为这场事故总结。

有人说;“此次的行动原本就有风险,虽说北方的局势不稳定,可南方的政府军也是不容小觑的,就如之前的广州行动一般,还是差了一些时机。”

“文纬的牺牲更应该让我们反思,现今是不是合适的时机?”有人又说道。

一说起文纬的就义,众人都有些沉默,一个如此年轻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这是整个兴中会的损失,更是让人必须去反思的。

有人惋惜地问了一句;“文纬的母亲知道吗?”

“他的大哥幸免于难,应是没有告诉他母亲的,可惜了那样一个好青年啊!”有人回答。

此时一个端坐中央的男人起身,沉声问道:“那么…大家现在对接下来的形势有何见解?都说说看吧!我们不能让这些兄弟姐妹们枉死啊!那可是将大地都沾满了鲜血的同志啊!”

众人都被这人的言语带动,都有些悻悻然。

有人也回答:“一切都听先生的。”

随后也有人附和;“革命的道路本来就布满荆棘,那些逝去的兄弟姐妹肯定也是知道的,我们应该继续下去,直到革命的胜利。”

“直到革命的胜利…”一声接着一声的浩气正然,瞬时占满了整个房间。

站立中央的男人眼神坚定,继续说道:“那就让文纬的家人们看到,也让在惠州行动中逝去的家人们看到,我们是如何将革命继续下去的。”

这也许就是从一次次失败中获得的能量,如果一心想要成事,那么历经千辛万苦也是会达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