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165.我的舅舅

人类对于突遇的惊慌失措第一反应总是最真实的。

那道人影没来由地从一片假山背后出现,惊了匆忙赶路的说书人一大跳,嘴里兀自叫了出来:“赟希,怎么是你?”对于你身边你所再熟悉不过的人,你对他们的主观印象总是非常深刻,那些第一反应就会第一时间蹦出脑袋,司徒赟之于他便是这样。

“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纵然美好,可也总有那么一两个意外,司徒赟同样被面前的人惊得说不上话,讶异之色不逊于他。

说书人见司徒赟半天没有答话,于是又惊呼道:“我的天啦!我没有眼花吧?”

这么一惊一乍的人,除了他的舅舅还能有谁?纵使那块遮住脸的黑布没有打开,司徒赟也能听出这般熟悉的声音,刚才在听泉楼里是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为什么没有听出来?简直要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傻了,一向在自己舅舅面前占上风的人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舅舅…?”司徒赟不确定地开口,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赟希,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说完,一把扯开了头上的黑布,果然是周思律。

“舅舅不是应该给我解释清楚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难道是我产生什么幻觉了?”司徒赟也同样疑虑,两人如果都没有脑子发热产生幻觉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你个笨蛋,我们两个就必须站在这里对话吗?你想让这群人把我们当动物园里的猴子看待吗?”说完,一把扯着司徒赟的衣角躲进了假山背后。

这一切,简直比他所有经历的事情还要光怪陆离。

“舅舅现在可以给我解释,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司徒赟问道:“为什么会在堂上给你讲什么孙悟空的故事?舅舅是傻子吗?这里是哪里您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哪里,我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要拿这幅表情看着好吗?我在这群人眼里可是先生,先生你知道是什么吗?那是极度受人尊重的。”听周思律这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一股子骄傲自满在里面。

“舅舅觉得这些值得骄傲吗?”司徒赟不满地问道:“难得舅舅没有想过如果发生任何的意外,您要如何收场?这里不是我们生活的时代。”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动怒。

“那你为什么又在这里?”周思律转而说道:“这一切真他妈的见鬼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对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就是他妈的见到舅舅您这个鬼了!”司徒赟自说自话道:“要是会遇到舅舅,打死我也不愿意出来。”

见司徒赟一副要拿自己出气的模样,周思律好奇:“难道你在楼里就已经怀疑什么了?所以才在这里堵我?”

司徒赟大方承认道:“刚刚在楼里我是怀疑您是来自现代的…”彷佛又想通了什么…

“我这么笨啊!”自顾自地开始懊恼起来;“舅舅一直以来都有习惯性去看手表的动作,怪不得刚才在楼里不停地去看手腕。”

“你怎么回去?”周思律问。

“舅舅又怎么回去?”司徒赟又反问。

“就莫名其妙天亮就回去啊!”周思律随意答道:“每次来似乎都没有特定的节点,但却总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回去就只能等待天亮。”

“跟现代的时间能重合吗?”司徒赟问。

“很奇怪,每次来回的时间总能重合,如果我在现代是晚上,那么回来一定是在凌晨天快亮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是一个晚上,在古代的经历就彷佛是经历了一场梦一样。”周思律解释道。

“我们的情况差不多。”司徒赟说道:“可舅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就是我第一次睡在司徒老宅的时候,你还记得我二十岁从香港来你家的那年吗?”周思律问道:“那年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你二十岁那年?应该是在2002年,那年最大的事情…是SARS对不对?”司徒赟几乎是下意识地惊了出来,被周思律一手揽着肩膀,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小声提醒道:“你给我小声一点。”

司徒赟只得兀自眨眼以示明白,周思律没好气地松开了手,好一阵抱怨:“你们老宅真是奇怪了,那一年我一住进来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去了古代,到了一户人家,那家里有个小女孩被几个人围在床边裹脚,我虽然作为一个现代人接收的都是最新的资讯,可还是明白一点儿古代人的迂腐的,那小女孩哭得很伤心,我忍不住就冲上去了…”

像是等待司徒赟的好奇,故意停顿了下来问:“你猜怎么着?”

司徒赟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问道:“怎么着?”

周思律继续说道:“我先以为就是做梦,可一冲上去就发觉不对,怎么这么真实?我抱起那小女孩就往外走,那小女孩的哭声就在我耳朵边响,当时不知道在哪里?就是凭着直觉一顿瞎跑,得亏我心理素质强,硬是没在一群古代人面前落了下风,那小女孩的哥哥最后回来了,我一看这人也不算讨厌,就把人给还回去了,为了弘扬我在皇城根下长成的好苗子,我拍一拍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就走了…”

“舅舅真是皇城根下长大的好苗子。”司徒赟适时地讽刺道。

好苗子周思律又继续抱怨道:“可你知道我这一潇洒地出了他家大门儿后,有多后悔吗?一到大街上,我彻底歇菜了!这他妈是哪儿啊?还真是拍穿越剧呢?我这么个大众偶像怎么可能去拍这种剧嘛!”

“那后来怎么办?”

“别说这个了,一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你想想我穿个现代衣服在一条古色古香的老街里被一群古代人围观是什么感受吗?”说着,还真要去擦泪似的;“我在一个没人的墙角蹲了一晚上,北方夜里得多凉啊!我真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么个破地方了,可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一醒来就回到屋里了。”

见周思律一副装腔作势极度委屈地模样,司徒赟忍不住调侃;“是啊!舅舅一长在皇城根儿下的好苗子,怎么受得了这等民间疾苦?让我们的好苗子睡在墙角下多委屈?好歹也得是皇城里的墙角才行啊!是不是,舅舅?”

司徒赟特意学了周思律说话的腔调,可惜再好的口舌也没有北方人的利索,反而讽刺意味太过明显,被周思律听了出来,瞬时不高兴道:“你怎么还在跟舅舅我唱反调啊?都不替我难过?”

“舅舅不是一直自称是大众偶像吗?到了古代就没办法发挥所长了?”周思律难得有点尴尬,直嚷嚷着:“去去去…没大没小的,舅舅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给我留点面儿。”

两人在假山背后细细嗦嗦聊了半天,眼见着天真的要黑了。

司徒赟问:“舅舅刚刚走得那么急,是准备去哪儿?”

周思律答:“在附近的一家客栈订了间房休息,想着天亮前再走。”

司徒赟:“舅舅不怕被人发现什么吗?”

周思律闻言,指了指一身的黑问:“侄儿觉得我这身打扮怎么样?我戴上这一全套不说话,你还能认得出我吗?”

司徒赟答:“是认不出,捂得像个’侠客’一样。”这不说侠客还好,一说起侠客来,周思律又被点到暴跳如雷穴,差点大嗓门儿吼起来,在暴跳的一瞬间又哑了火;“不是让你不准再说了吗?”

关于“侠客”这个梗,还要从周思律刚进入演艺圈开始说,那会儿他还是个愣头青,被经纪人林行强行拉到了一个电影组里当“花瓶”,那会儿还什么都不懂,导演喊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一个如花瓶般的侠客也就是这样诞生的。

有一次被司徒赟无意间看到了当年青涩的表演,足足被嘲笑了一年,那一年几乎成为了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如果不是极爱极恨这个侄儿,兴许早就上去掐死他了。

而好巧不巧的,在这么个穿越了无数光怪陆离相遇的地方,自己竟然穿得极像了当年的那个侠客,这份耻辱又被翻了出来,让他愤愤不平。

可司徒赟却最是知道自己舅舅身上的各处痛症,还以此为乐;“舅舅你应该要正确地面对各个时期的自己。”

“我面对你妹啊!”周思律瞬时暴跳,却被司徒赟一把捂住了嘴…“嘘”声道:“舅舅,你听…是不是有人朝我们这边来了?”

只听见小径上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还要人细细碎碎的话语:“若是被人瞧见了,就不好了。”

另一人也答:“都这个时候了,没人来这里的。”

“可我害怕。”

“为何害怕,又没人有那孙悟空的胆大包天。”那人活学活用,竟然举起了白日里周思律讲得话段子,听到这里,司徒赟见周思律一副“我是先生”的傲娇模样,忍不住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