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欢迎回家

2010年12月末,加拿大,多伦多。

时过境迁,而风雪依旧如故。

如果要问你,你对一个曾经驻足过的地方还有多少记忆?你会用力回忆它们吗?

或者说,你的脑中已经没有那里的任何记忆?

是刻意的回避还是从来不曾在你心里**起过涟漪?

如果要问我,我可能会用力的回忆一下吧,然后再告诉你,对不起,我确实没有关于那里的任何记忆,也有可能我并没有去过?

莉莉安回忆起,某个瞬间的谈话,司徒赟问她对中国有印象吗?她是有仔细去想过的,自己并没有离开过加拿大又何谈对中国的深刻印象呢?

那之后,司徒赟再也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

风雪交加的多伦多夜晚,如果你细心观察,会发现这座城市别样的气息,积雪静谧而厚重,城市之中的高楼里亮起无数盏灯光,在薄雾里虚虚实实的闪耀着光芒。

所以,如果你也正在这座城市里的话,请仔细观察吧,兴许会发现它们的美。

因为,当你以后发现再也回不来时,就只剩记忆里那点印象了。

此刻,是北美东部时间19点整。

帕尔森机场,旅客如人潮,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而人潮里也有两个男女,他们各自推着行李,不慌不忙地走着。

“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奇妙,奇妙的是某个场景某一晚刚好出现在你的梦里,而下一刻就突然出现在你的现实生活里,所以,会让人感觉不真实,就像现在一样,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去到另一个国家,这种感觉会让人产生怀疑。”说话的人正是莉莉安,她的语气里有些感叹,亦是有些其他的什么,纵使身边之人总是寡言少语,也不妨碍她说道。

“你有过这样的时候吗?”她突然转头,问身边的男人。

“我们生活里总会出现很多的奇妙感觉,有的时候会让人惶恐,而有的时候也可以做到不去理会,所以我们并不需要去深究它,随它们去吧。”而司徒赟是这样回答她的。

“肖恩先生,有时候我感觉你很神秘,神秘的看待这个世界仿佛一切都漠然又了解于心一样。”是的,就是这种神秘的感觉,那副总是似有似无的淡然和凉意,仿佛这个世界的轮转更替与我无关一般。

司徒赟看着她,并没有开口,只是一笑而过,又是那种让人怀疑的凉意。

她有些尴尬地皱眉,而此刻正好响起地广播声解救了她。

她跟着司徒赟的步伐,不急不缓地朝登机口走去。

莉莉安说的奇妙不单单是突然就去中国的心境,还有一个看似丢脸的小事情,她是第一次坐长达13个小时的飞机,紧张又害怕地心绪总是让人恼火,但她并不想让司徒赟知道这样看似丢脸的心绪,索性,司徒赟似乎也从未在意过她的情绪,如此这样,便也可以,至少她紧张的心瞬间好了一些。

“不用紧张,第一次的长途飞行难免有些这样的心情,放松就好。”司徒赟显然看出了她的不安,这也使得莉莉安促紧的双手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呃,我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吗?“她攥了攥手,故作平静地问他。

”嗯,是。”他确淡然地回答她。

”那我如果害怕的话,能牵着你的手吗?只是安抚的牵手而已,没有其他。”莉莉安借机提出要求。

司徒赟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低头拿起一旁的资料看了起来,没有再理她。

索性,莉莉安也闭目装睡来掩饰刚刚的尴尬气氛。

此刻,机舱开始广播,飞机即将起飞。

莉莉安突然睁眼,心里起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她以留恋的眼神瞥向窗外,似乎想要认真的看看这座城市,也许下次再回来时,已经是春天了吧?在即将眼眶泛雾之前,她才扭头问道。

“肖恩先生,你第一次离开中国是十几岁?当时你是什么样的心情?也像我一样吗?会有那种割舍不掉但又想抛下的情绪吗?”

“嗯,有,但都会好的。”司徒赟回答她,也朝窗外望去,窗外除了空旷的跑道和排列的飞机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甚至连城市的灯火也不曾看到。

司徒赟回忆起自己16岁第一次来加拿大的时候,爷爷司徒书礼并没有去机场送他,甚至连父母也没有去送过他,司徒书礼在他走时说:“你要学着自己长大,家人能陪伴的时光其实很短暂,所以一个人也要习惯。”而想起那些在外求学的日子,其实总是比自己预期的美好,因为他是幸运的,总能遇上不错的人。

言毕,两人似乎都无话可说,径直都闭起了眼睛,也许离别也不光光只有伤感,或许还有未知的惊喜和期待吧?

飞机航行在浩瀚的夜空之上,总是伴着星辰无边无际,而时间也总是飞速的。

因为他们的时刻要慢慢调整为东八区了。

………

中国,广州,早上九点。

时值上班高峰期,街道上车流拥挤,薄雾里亮起的一盏盏尾灯也清晰可见,这是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钢筋水泥的森林耸立其间,河流水道依附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伴着纵横交错的马路大道,组成了这座城市的血流之脉。

马路上,随处可见城市的标语极具中国特色,而此时,刚刚结束的亚运会余温仍在;“**盛会,和谐亚洲”的标语仍悬挂着,以彰显这座城市的运动之情还在。

因着冬季,这座城市也有些薄凉之气,街道上的人们穿上了外套,北风扫过马路两旁的枯叶,也扫过由鲜花装扮的街道,与之形成反差,虽然有寒气,但也有春暖花开。

从多伦多飞来广州的飞机已平稳降落。

莉莉安甫一下飞机,就感受到空气里的温和,不似加拿大正值酷寒的天气,这里的空气里有些潮湿,似乎还有些莫名花香的味道。

身旁的司徒赟很淡然的看着她,开口道:“欢迎你来到广州。”

莉莉安回之于真诚的微笑,她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似乎还不错。

……….

冬季的广州,阴凉的空气有些腻,但街道的植物却是异常地茂密。

新城区高楼林立,老城区市井浓厚,既有国际大都市繁华的面貌,也不缺岭南文化的旧味气息。

此时,荔湾区的某条路里。

诺大的剧院却座无虚席,台上正在上演一场粤剧大戏,游园惊梦。

而观众席里坐着一位头发发白的老年人,他嘴里时不时跟着台上之人哼唱两句,显得精神抖擞的样子,他目光清明地看着台上的表演,仿然未觉旁边坐着的那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没有老神在在的气定神闲,他不时的抬手看着手表,彷佛赶时间,他身子靠近老年人,轻声的在他耳边低语:“爸,赟席应该已经到广州了。”

老人没有理会他,而此时台上正在言;“春香快...快啲扶我番阁,准备文房四宝...重替我裁定一副四尺长条嘅玉版宣。”而那名叫春香的人点头答应,扶着那位小姐就下台去暖阁了吧?而这处剧也刚好落幕。

老年人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那场演出,没有即刻起身离开,他若有所思的坐着,而其他观众已经陆续离场,剧场里瞬间仅剩稀稀拉拉的几人。

“赟席带回了莉莉安吗?”老年人突然问道。

“带回来了….”中年人已经有些焦急,便回答他。

而另一边,司徒赟一出机场就带着她往停车场走,丝毫都没有让莉莉安驻足停留打量这座城市的初初印象,但她感觉到了空气里的清新味道,应该是刚下过雨的缘故,路面还有些湿气,但这反而让莉莉安莫名的有些高兴。

车辆行驶在机场高速公路上,司徒赟一路都没有开口。

车窗打开着,此刻窗外的凉风从四周灌了进来,莉莉安有些恍惚,这座城市的风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凉,甚至从加拿大穿来的厚外套也让人直冒汗。

广州政府这些年致力于保护旧城风貌,像学宫街、龙津路等等这些地方,多数保留了早期的历史和建筑风貌,旧的没有被时代替代,而新的也正在这些地方温润生长。老一代的广州人都有些记忆,绕城的小河弯弯曲曲的流过门前,斟一碗茶可听一日曲,品一味食可一日安,气派婉约的西关大屋就是时代里最好的佐证,也是儿时或是老一辈人心里的一丝情节,它既有岭南特有的婉约传统韵律也有包罗世界的豪气。

而龙津路里有一户独门高墙的大屋,双扇大门,高顶高檐,青砖挂廊,木刻花窗,入门就有一个庭院,还有一座凉亭立在庭院一角,院里种植着许多植物,有葱绿的棕榈,紫红的叶子花,洁白的茉莉,艳丽的玫瑰等等,庭院似乎很大地样子,从进门的青砖路一路走近,可观花也可观景,很惬意很闲暇。

一位发白老人静坐于廊下的摇椅上,矮桌上搁一壶茶还配了几碟小食。

老人许是有些倦怠,见他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地样子。

忽地的一声呲啦声,双扇大门就被人从外向里推开,走进来两个年轻的男女。

“爷爷,我回来了。”开口地正是司徒赟。

老人睁开眼睛,未着急回应司徒赟,而是打量起司徒赟身旁的莉莉安来,那眼神似审视又似观察一般,诧地莉莉安有些无所适从,急抬头去看身边的司徒赟。

”爷爷,这是莉莉安,未来会在公司工作,她以后就住在这里了。“最终还是司徒赟化解了老人近乎透视般的打量之态。

这时的莉莉安才从无所适从里缓神过来,并问候道:“您好,我叫莉莉安,从加拿大来的,这是我第一次来中国,希望没有打扰到您?”说完,还打量起面前老人的神色。

“你好,莉莉安,我是司徒赟的爷爷,很高兴你来中国,也欢迎你来广州。”司徒老人缓慢起身用的是英文回答她。

此时,莉莉安发现老人有很深的轮廓,一双褐色的瞳孔,高挺的鼻梁,皮肤很白但也很皱,头发已经发白,穿着绸缎的短褂和长裤,脚上还穿着一双布鞋,站立时背脊亭亭地,像一颗挺拔的老松。

像一颗挺拔的老松是莉莉安由心里总结的,因为她就是这样认为是的,在甫一听老人的英文,她忍不住惊讶道:“您的英文讲的这么好?”司徒书礼讲着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这倒让莉莉安完全没有预料到,这颗老松还会讲英文?

“哈哈哈哈,年轻时跟着我父亲学过,所以也会讲一些,但是现在少用了,倒是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不要见怪啊。”司徒老人显然被莉莉安惊奇的小表情给逗乐了,完全收起了刚才还一面审视的面色,解释道。

他随即看向一旁的司徒赟道:“赟席,你先带莉莉安去房间吧,午时我们在正厅用餐,就不要出门了,等有时间你带莉莉安去西关到处走走,让她熟悉熟悉这里,感受一下老广州的味道。”老人嘱咐道。

“嗯,你跟我来吧。”他拿起莉莉安的行李朝门内而去。

进门一间雅致的厅堂映入眼帘,厅堂里布置着复古的楠木沙发,一排排木质书架上搁置着许多摆件,绕过南面的屏风往里走,又是一个布满书架的房间,莉莉安好奇的往书架上看,发现很多外文的书籍,再绕进,又是一个室内的小花园,花园里依旧郁郁葱葱地,司徒赟拖着行李推开了一间靠近小花园的房门,里面很宽敞,布置着现代化的设施,一道房门竟然隔出了两个天地,莉莉安被这些古色古香的建筑迷住了。

“这里真的很漂亮,我读过一些中国建筑的书籍,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身临其境的见过,谢谢你能让我有机会住进来。”她很高兴司徒赟的安排,更不吝啬赞美这么优美的建筑。

“小花园的东面有一个楼梯,可以上到屋顶的平台,那里到了晚上可以观星赏月,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你先收拾一下,我过会来找你吃午饭。”说完就关门离开了。

莉莉安还沉静在中国建筑的精妙里无法自拔,她甚至忘了询问原因,为什么一个陌生人可以住进他的家里,甚至还有长辈的家里,她不是很懂中国居住的说法,只是欣喜于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