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3.游园惊梦(2)

几个村民缩在墙角下你推我搡的,异常扭捏的模样。

队伍里最正常的丁玉琰见不得这些村民一幅避人如瘟疫的姿态,扯着嗓子朝墙角下喊去:“既然来了,便让人瞧瞧,就你们那副蜡黄皮儿样,反正也不好过,是不是村里的’土大夫’看不好,才来看西医的?那既然这般,就来看看,不给诊金哪点不好?”

村民们一听,可能也觉是那么个理儿,于是互相挤推着走了过来。

隔得远时,就能看见村民们蜡黄的脸色,可当几个人走近时才发现,不光是脸色蜡黄,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有很明显地红疹,尤其面部已经起了如“痘”的东西,也许是痒痛难耐,许多红疹已经被抓破了皮,渗着大块的血丝,有些已经溃烂,几步路大家都走得蹒跚无力...

锦秋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义诊队伍的几人,显然大家的眼中都有疑色,出诊的次数已经不算少了,可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不需要近处查看就已经发觉怪异了。

就在大家不知如何反应时,突然听艾尔斯朝村民们大喊:“你们先止步。”说完,自己率先戴上了口罩,还吩咐着几人也戴上了口罩,随即又问村民:“你们这样的病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村民们被那声大喊惊住未作答,只木愣愣地打量着。

见村民不作答,一旁的丁玉琰以为大家没听懂艾尔斯奇怪的口音,又重复了一遍。

有村民这才回答:“俺也不知道啥时候出现的,但俺娘病了也是这样,整日躺在炕上不能起身,还总嚷嚷着全身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村里的’土大夫’也说不上是啥病,就只能用一口草药吊着命了。可俺娘还没死,俺也染上了这怪病,家里还有两个小的也染上了,只能在家躺着,眼见着就只有一口出气了。”

随即,村民们也开始回答,让义诊队伍惊讶地是,大家的答案竟然空前一致,都是家里起初只有一人患病,随后就开始向健康人转移,等到一发不可收拾时,才慌了神。

病症的主要的表现是,忽冷忽热,全身乏力,并伴有头痛和四肢酸痛,身体起红疹后又出现了脓疱,大家都没见过如此迅猛的病症,从发现患病到死亡不过短短半月。

艾尔斯沉默不语,把自身所能想到的所有类似的病例进行了推断,再结合村民们描述的病情,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他转身问同样沉默的锦秋:“你能推断出什么吗?”

锦秋接触的病例不多,更从未见识过自己心中所猜测的病症,但艾尔斯先生如此紧张地让大家戴上口罩来判断,至少跟自己猜测的方向是一致的,她有些犹豫地回答:“是传染病吗?”

艾尔斯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目前从病征来推断,应该是天花。”

霜降也在一旁讶异地附和:“天花?先生不是曾经说过,天花已经有很明显地预防手段了吗?几个黄河边上的村子又是怎么感染上天花的?太匪夷所思了吧?”

“任何可疑的病症都要持有怀疑态度,但在没有最终确诊之前,也不好全然肯定。”艾尔斯回答:“中国的医疗意识并不完善,所以,也很有可能成为病毒的滋生地,不要忘了,’孝里铺’刚遭遇了涝灾,任何不被人察觉的病毒都有可能被洪水带来。”

“那现在该怎么办?”霜降又问。

“天花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药物,只能先将感染者进行隔离,然后对患者接触过的所有物品进行消毒,目前我们不清楚村里有多少人感染上了病毒,必须请求帮助。”艾尔斯回答。

事态已经发展到超出几人能够处理的范畴之外,可请求谁的帮助呢?如果参与的人越多,那么就代表着被感染的几率就会上升,但如果不及时处理,后续的结果谁都无法想象。

霜降对天花没有最直观的印象,又好奇地问:“那该请求谁的帮助呢?既然天花有传染性。”

艾尔斯回答她:“也许应该申请美国浸信会的帮助,不过就目前在山东境内本来就不多的医生来看,这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义和团刚过去没多久,就我认识的西医大多数都离开了中国。”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问题所在,没有足够对医学了解的人来一起处理,那么天花的传播速度将被无限放大。

还记得彼得和霍斯特在青岛码头遇到的一些外国人吗?其中就有艾尔斯的医生朋友,可惜当他们到达香港后也不会知道就在自己服务过的山东各地爆发了小规模的传染病。

这时,丁玉琰也接口道:“也许我可以让父亲帮忙,他应该也认识一些懂药理的朋友。”

艾尔斯很欣慰地答:“玉琰,谢谢你,这个事情恐怕需要你现在就去请求你父亲的帮助,另外,请把’孝里铺’的情况告知西医学堂的其他医生。”

丁玉琰点头答应:“好,那我现在就出发,你们保重。”说完,又转向妹妹霜降,有些语重心长地吩咐:“你也保护好自己,勿让父亲和哥哥们担心,有什么事就找艾尔斯先生商量,这是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哥哥希望你能够真正的成长,不惧风险。放心等着我回来,能做到吗?”

霜降无法感知二哥哥的语重心长,却也对传染病略知一二,于是答道:“二哥哥放心,我会跟着艾尔斯先生的,您放心去吧!”

丁玉琰向众人告了别,匆匆离开了’孝里铺’,剩下的三个人却也没闲着。

艾尔斯先生让村民们先行回家,并进行了一系列的嘱咐,村民们被几人的严谨弄得也紧张了起来,乏力的身体也像是恢复了一丝力气,都纷纷回家实施起来。

小教堂里也被烟熏火燎笼罩了起来。

如若不出意外,’孝里铺’的受灾程度远远比想象中的严重,三人商议在救援没有到达之前,都不要妄自行动,尤其是去感染者的村子。

天花在西方已经有了有效的预防手段,艾尔斯其实也是知晓大清历史上也曾对天花有过很深的研究和应对措施,可如’孝里铺’这种毫无预兆的情况却让众人措手不及,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甚至已经发展到有人死亡的地步了,现在只希望丁玉琰能够将消息尽快带到浸信会吧!

几人坐在小教堂的长椅上手足无措,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也只能等待了。

传教士家庭此时也给几人带了一个消息,镇子里有一些懂药理的人也愿意来跟大家一起帮忙,甚至还有一些对天花有过接触的人。天花是一种极富特性的传染病,虽传播迅猛无特效治疗手段,死亡率也高,但只要得过天花并且幸存的人,一生都具有了免疫力。

……..

空气里的粉尘借着路灯的光亮漂浮着,风吹起了窗边的纱帘,撩动了谁的梦?

沙发里的司徒赟仍旧淡定地坐着,只有脚边的小黄狗不安地低呜着,像是在寻求着安慰,可司徒赟并没有理睬牠,惹得狗儿非常不满地样子。

他还穿着那件黑色的兜帽外套,全身的水汽还没有干掉。

有的掉进了沙发的缝隙里,隐去了身影。那瓶黄土此时就握在手里,显得异常地沉重,百年之间的时空穿梭就是一场“游园惊梦”,但每一次的探索都不美好,而又真实。

许多奇遇都无法用言语、常识去解释和认知。越是想要去探索,就越是无门而入。

可谁又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