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相拥入眠

我们拥抱了很久,直到双双感到深夜里开始渐冷的地面,像扫过夏花开放的花园的秋风,带走着生命的力量。我突然惊觉,林裳,她的重感冒似乎还未痊愈!

我责怪着自己的粗心大意,半蹲起来想要扶她起身,她却闭着眼睛,拨浪鼓般地摇头,呜咽着:“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我轻轻摸摸她的头发说:“睡……在我的怀里睡睡,我不会离开你的。”

林裳听话地点点头。于是我任她搂着我的脖子,双臂环绕她的脊背和腿弯,将她抱了起来,克制着还未消散的醉意,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家属院里的老房子走去。林裳将脑袋埋在我的胸口,什么也没说,但我感觉到,她的心扉渐渐在向我敞开,像一朵羞涩的花蕾,终于让我看到了娇嫩的花蕊。

月光下的我们,在小草丛生的路边,落下了亲密的影子。咕咕的蛙鸣和小虫的振翅,变得比平时更加动听,摇曳的树梢和如烟的云朵,也在原本深色调的夜里变得五彩缤纷。

……

我替林裳脱去鞋袜,将她塞进被窝里,给她盖好被子。在我以为她已然睡熟而离开她的拥抱时,她却忽然睁开双眼,有些羞涩地看着我……登时我胸口泛起一阵波涛,忍不住又轻轻抱住了她的脖颈,轻轻地在她的额上印了一个唇印。

林裳又闭上了眼睛,脸蛋却更加红了。

她说:“你知道吗?我只有在我们的‘月光之城’里,才会不害怕,不恐慌……这里是最让我有安全感的地方……”

我忽然想起,有一次和林裳、文惜、向梦一同离开我的家,去成都吃烤鱼,林裳甫一离开“月光之城”,便立刻变得紧张焦躁,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她所言不假,也许只有这个世外桃源,才能让她安心地睡着……也许,她睡在不那么舒适的汽车驾驶室里,却因在这间老旧的工厂里,反而睡得更加认真……

林裳用更小声的话语,轻咬我的耳朵说道:“而且这里,还有一个最让我有安全感的人……”

我贴着林裳脸颊的耳廓感觉到她脸上的温度,忧心地摸摸她的额头,有些发烫。我问:“是不是感冒还没有好?”

她摇摇头,害羞说道:“有你陪着我……什么小毛病都没有啦……”

“瞎说!分明还在发烧!我去给你煮点姜汤喝。”

“不……我不要喝姜汤……你……”林裳羞得像被触摸了的含羞草,更小声说道:“你……抱着我睡嘛……”

我也很想,但我更担忧她的身体状况,于是狠心轻轻扯开她的手臂,将在她枕边舔自己白毛毛的喵妹儿拎起来塞进她的被窝,说:“喵妹儿很想让你抱着它睡呢,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林裳嘟起嘴唇,却又抱紧了喵妹儿说:“那你快点回来……”

我很久没在家住,林裳住在我家时又不做饭,我翻翻冰箱和菜篮,发现家里的姜早被风干,没有半块能用的。这深更半夜,又不方便向邻居去借,我却是上哪里找姜?如果现在出门买药,一来一回,林裳又发起高烧来却如何是好?

只好作罢。我改为烧了一盆热水,泡了一条新的毛巾端进卧室,从被窝里捉出林裳纤细的脚丫,将微有些烫的毛巾贴在她的脚心,轻轻擦拭。

她刚刚朦胧欲睡,却又被痒得笑醒,弯弯的眼睛像是在说:“痒痒……”

“别动!用热水擦擦脚心和手心,会退烧的。”

手中的毛巾在擦拭几下后就变冷,我又将毛巾泡进水盆揉搓几下,挤去水分,再次为她擦拭。

林裳从被窝里露出像颗红苹果的脸孔,直直地看着我说:“陆鸣……水这么烫,你的手……”

水的确很烫,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林裳的身体健康。我轻轻吹了吹被烫红的手心,说:“我皮糙肉厚,不怕烫的。”

林裳笑了,笑容中带着感动和心疼,她说:“那你把我包包里的口琴取出来,你给我擦脚丫,我给你吹口琴听……”

我笑笑说:“这样最好,不过要小声些,邻居们都睡啦……”

“你想听什么呢?”

“我想听……我想听《明天我要嫁给你》。”

林裳咯咯笑道:“没听过,不会吹……”

“那吹一首张信哲的《难以抗拒你容颜》吧?”

林裳大笑:“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自恋……我可没有难以抗拒你容颜哦……”

“那……可以吹一首,孟庭苇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吗?”

林裳有些诧异问道:“怎么突然换了另一种风格的?”

我说:“小时候我最喜欢用老式的录音机听磁带了,那时候家里为数不多的几盘流行歌磁带,被我反复听得几乎变了声调。我喜欢音乐,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其中一盘磁带里,孟庭苇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是第一首,让我听出‘感觉’的歌,那种‘感觉’你知道吧……就是在旋律中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嗯,我明白的,小时候,我也很喜欢听磁带的……”

“你学吹口琴,也是因为听磁带而开始的吗?”

林裳没有回答我,而是从被窝里伸出手来,轻轻吹起了这支虽已听得烂熟,但仍然丝毫不厌的歌曲。

音乐像是一种带着强大力量的魔法,瞬间将我拉回了小时候。我跟着旋律轻轻唱道: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冬季到台北来看雨~也许会遇见你~街道冷清心事却拥挤~每一个角落都有回忆~如果相逢也不必逃避~我终将擦肩而去~天还是天喔雨还是雨~这城市我不再熟悉~我还是我喔你还是你~只是多了一个冬季……

音乐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一个个单调的音阶,高低搭配、快慢组合,就能变成一种感觉和情绪,就像这支歌,我每每唱起,后背便冷起一层鸡皮疙瘩,仿佛我真的在台北不再熟悉的街上,淋那冬季的雨……

这个夜晚,我换了几次热水,终于退去了林裳的发热,让她安然地入睡。而我也终于不想离开她,去睡那硬邦邦的沙发。我从背后轻轻抱着,怀抱着喵妹儿的林裳,轻轻拍着她的肩,让彼此,都在最温暖的安全感中,共同进入了梦。

……

次日的早晨,我独自醒来,迷蒙地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和林裳同床共枕的梦,而当我取下一根自己嘴角沾着的长发,我想起,这一个夜,我竟然真的和她睡在了一个被窝里。

我微笑,心中不带一丝一毫肮脏的杂念,只觉拥抱着一个和自己一样孤单的灵魂,才会让两个灵魂都收获倚靠,不再在凄风苦雨中各自飘零。

窗边的床头柜上,落着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迹如雪花朵朵落裙裾,细雨点点撒荷塘,林裳写着:陆鸣,恭喜你啦!你欠我的一件,令我感动的事,昨晚你做到啦!我去上班了,今晚我想吃你做给我的饭,可以吗?

我打了个响指,Of course!

我已做完了在爱羽日化总部的所有该做的事,在下个周一去往新厂之前,我不要再去那虚伪的地方虚耗。

尽管心中因高予仁对我的胁迫而压抑憋闷,但在想到好的解决办法之前,我也没必要和自己较劲,不如不去想……白天,我收到向梦的一条满是关心的短信,我却简单地回复一句,我很好,你好生静心。便没了下文。我还接到一个来自文惜的电话,打断了她因收到来自高予仁亲自签发的我的调令,而责问于我的话语,顾左右言他地对她说了一句:祝你订婚愉快。便决然挂掉了电话。

下午,我提着我的菜篮子,乘公车去爱羽日化取了林裳的大切诺基,然后去市场,买了好多好多的菜,我要认真地做给林裳吃!

我挑了最好的五花肉、买了最新鲜的河虾、选了最水嫩的青椒和蔬菜,还买了酸奶和水果,沉甸甸的篮子,让我像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为自己幸福家庭着承担一切幸福的义务。回到家,围上围裙,重温自己做出最好吃的饭菜时的状态,一边唱着《连衣裙》,一边刀切水煮……抽空发了条短信,告诉林裳早点回来。

晚八点,一桌丰盛的晚餐渐渐成型,我启开买来的一瓶好的红酒,倒在一个大杯子里醒酒,盘算着林裳就快要回来了吧……

可她并没有回来。

……

我打电话给她,打了许多遍她才接听,电话中的她,听得出已然有些酒醉。

“陆……陆鸣……我现在还走不开……我们公司,请到政府的一些重要人物吃饭,我必须要出席……”

我劝自己去理解,因为一间商业公司,遇到和政界人士的交集,只能是无可奈何地低声下气,只能是摧眉折腰地虚与委蛇,只是,看着一桌正在变冷的饭菜,和杯中渐渐变色的红酒,我还是有些失落的。

但我还是对她说:“那吃完了饭,早点回来好吗?”

“我尽量……”

“少喝点酒啊,你感冒还没好呢!”

“嗯,我知道的。”

“你在哪里吃饭?”

林裳告诉我一个很是豪华的餐厅名字,我说我开车去接她,她却说不用,要我在家等她就好。

我不想一人动筷子,我想,即使是再热一遍,即使是失掉了食物最新鲜的美味,即使一顿拖得很晚的晚餐,即使林裳已经酒足饭饱……但只要能和她同桌相对,只要她拿着筷子,尝尝每一样我精心为她烹调的味道,别的一切都不重要。

我抽着烟,毫无心思地机械地不停按着电视遥控器的切换按键,却始终选不到一个能让我暂时静心去看的节目。一个小时后,无聊渐渐转变成一种担忧。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在那些场合里,美貌和气质的林裳,似乎,总可能被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男性的眼神聚焦……

我又打了电话给她,此时的她似乎更加醉了,更令我不安的是,电话里,似乎距离林裳很近处,一些酒醉男人劝她再喝的话语不断响起,不断地打断着林裳微弱的声音。

之后,我和她没有结束的通话,便突然被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