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天平

我和林裳各自陷入一段时间的沉思,却始终没有想出最合适的计较。这也再一次印证,适才艾仲泽和我的单独谈话中,他对艾思彤的担忧并非多余。这份担忧,会是一个扔不掉、捡不起、解不开、化不了的疙瘩。

每个人试图以善良的方式保护艾思彤,却不曾想,这些单方面认为的善良方式,却也可能是对最最善良的她,一种更加深刻的伤害。

“也许,我们对她坦诚,反而是最好的一个选择呢?”我征求着林裳的意见,道,“既然不可能隐瞒一辈子,迟说不如早说!隐瞒地久了,再让她知道,她会觉得我们是因为纸里包不住火了,才对她坦诚。那时候的坦诚,也就显得不那么纯粹了。”

林裳仔细想了想说:“你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唉,你已经做好准备开这个口吗?至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何况,如果真正要做这件事,我必须和爸爸商量妥当,我们不可以独断地拿决定!”

林裳紧紧攥着我衣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她眼中对未知将来的些许恐惧,像一抹晴空万里中的乌云。我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考虑周全后再做决定。

或许,这也便是选择了胆小鬼般的逃避。

……

但这是我和林裳新婚之日,满满当当的幸福和喜悦很快驱散了那些不愉快的情绪。回到海青工具厂,我们的月光之城,林裳带着泪花的微笑绽放在秋期的面前,她将两张红彤彤的小本放在她的手中,握着她的手,感慨地说道:“妈妈,以后女儿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们的家里,也终于有个顶梁柱,可以为我们撑起一片天空了,可以保护我们不再受欺负了,可以让我们快快乐乐地度过每一天了……妈妈,谢谢您,谢谢您曾经为了我付出那样的多!没有您对我的养育和帮助,我又怎能得到今天的幸福呢?”

尽管秋期的神志依然没有恢复到全然正常的程度。但她的脸上竟也洋溢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将我呼唤至身边,让我和林裳双手紧握,然后将她的双手覆在我们的手上……她感动地哭了,流淌不止的眼泪从下巴低落,落在她的指缝里,又冰冰凉凉地润湿了我和林裳的手指,仿佛想要化成了粘合剂,将我们两个粘在一起,永远也不允许我们分离。

瞧她的神情,如非先前知晓,真瞧不出她的精神上有着很严重的问题。林裳紧紧地搂住秋期的脖子,和她额头贴额头地靠在一起。母女两人紧紧闭着眼睛,在无声中彼此传递着真心的祝福。

林裳用打气管吹起缤纷的五色气球,秋期为它们绑上亮闪闪的丝线,而我站在椅子上,一个个地将它们贴在了天花板上。卧房里重新布置了我们最爱的磁带录音机、环绕音响、投影电视,和老古董般的卡盘电子游戏机。最后,我和林裳并肩站立,将一对红红的喜字窗花,贴在了木质窗棂的玻璃上。

整个屋子充满了喜庆的意味,虽然我们还没有举办婚礼,还没能感受到一众亲朋为我们闹新房的热闹与快乐,但此时静谧中洋溢着的欢喜,正如这月光之城晴朗午夜的月光,不那么刺眼,却足够温柔地照亮每一个在这里入睡之人的心房。

林裳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掌熨帖着卧室窗户上早被抚平了的窗花,人面本如桃花,又映在这片红通通的光彩下,更显娇艳动人。

她动情地说道:“我曾经以为,我这一生里心情的天平,永远只能向着悲伤绝望的那一边重重坠落……”

“是啊……每次听到这个比喻,我都心疼地无法说话。”

“那是因为从前的我经历过太多的伤悲,我会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烧得红亮的木炭。我问自己:被泼上一次两次的冷水,并不足以熄灭,可若是一瓢又一瓢,永不止歇,心都冷了,它还能燃烧得下去吗?”

我轻轻地拥着她,抚摸着她的背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不许你,今后再用那些文绉绉又冷冰冰的词语句子去形容你去表达你了,不可以,知道吗!”

“好啊,”林裳露出幸运的微笑,“我还傻傻地以为,你必须对我很好、很好、特别好、好那么一辈子……才能堪堪让那座天平恢复到平衡的状态。可没想到,只要一天……只要今天这一天!它就已经平衡了……所以陆鸣,今后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不管你对我是特别好,或是十分好,或是还好,我的天平,都会向着幸福快乐的一边深深地垂下去,再也不会被另一端压起来啦!”

我吻在她的眼睛之上,用嘴唇擦去了她那些总是多愁善感、喜欢蹦跳而出的泪花:“任何没有完全落实的保证,说出口来,都好像是一种欺骗,所以我不说。可我现在最真实的想法,就是想要你过得幸福、过得快乐……把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是世界末日来过……”

林裳吃地一声破涕为笑:“才新婚的第一天,就盼着世界末日?我有那么让你想要逃离么?”

“你呀你,明知道我是在表达我对我们幸福生活的珍惜,却硬要说我要逃离!”

“才不管,你已经落入我手,以后可要听从我的吩咐、遵照我的想法、执行我的决定……”

我用一个深深的吻打断了林裳的话语,这个吻热烈而缠绵,仿佛不用这样一个亲昵的吻,便无法表达我对她至诚至真的爱意。

啪!

她一个巴掌打在我不由自主自然而然伸向她衣服里的手,将它揪了出来,反手狠狠拧了我的耳朵,低声嗔道:“疯了啊你!这个……这个房间可不隔音!”

我如没听见似的继续双手的进攻,又被猛地揪了耳朵,这次是真的揪疼了。我呼哧哧地喘着粗气:“要不咱……咱出去!”

“去哪?”

“外……外头开个房间……”

“神经!”林裳抿着嘴唇笑骂,弯弯的眼眸中,却充盈着满满当当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