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难以想象的谜团

我沉浸在王瑜就是林裳舅舅的事实带来的震惊中一时无法回神,就像掉进了泥泞的沼泽,虽然爬上了岸,但满身的淤泥一时间又怎能甩净擦干?

但我终于明白了几件事:王瑜仅凭孑然一身担任了爱羽日化常务副总,那斗志的来源,便是自己母亲的黯然离世;罗洪利担任新厂厂长后,王瑜暴躁的原因是自己殚精竭虑换来的身份地位几乎毁于一旦;出现在“月光之城”里的他、怀孕的文惜生病住院时和林裳暗中会面的他,其实是在和林裳,像卧底警员和上线警官的秘密接头一样,商议那些关于“复仇”的战略布局……

有关于他的这一切,像是一枚又一枚的指南针,那永恒不变的方向,全部指向一个沉重的垓心:用自己的全部的青春和时间,甚至搭进去了自己的爱情和自由,矢志不渝地复仇,复仇!

林裳给了我长时间的思考,而后说道:“你和王瑜的接触也不少了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了。”

很久很久,我终于像是解开了一道难懂的数学题,喘口气答道:“王瑜坚韧却又深沉、果敢却又阴险,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对,你说得很对,现在的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且,可能他比你的想象有过之而无不及,”林裳轻轻呷了一口茶,眼眶含泪,嘴角却带着笑地说道,“舅舅小的时候是个顽皮的小胖墩,今天抽了别家的篱笆,明天就做成弓箭带着我到处耀武扬威、早晨偷了别家的鸡窝,晚上我吃的就是香喷喷的叫花鸡;斗殴打架、上房揭瓦……人家知道他是卖包子‘赛西施’的弟弟,干脆给他起个外号,就叫‘小包子’……外婆去世的时候,他正在外地当兵。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的母亲是在郁结中自杀死去的。”

“回家给外婆送葬的时候,二十岁不到的他像是一夜长大。直到现在我也难以想象,那个成天醒来就不闲着嘴皮子的他,仅仅几天时间,就变得忧郁孤僻了,甚至连一头黑亮的头发,几天之间就夹杂了一根又一根的白发,像是老了几岁,简直换了一个模样。”

“但是这些年来,舅舅对我还是很好的……因为妈妈不允许我恋爱,我的第一段感情就是被她生生撕碎的,所以,舅舅的心里多多少少对我有些同情、也有些怜悯。他虽然心硬如铁,但对我这个外甥女还是很好的……我和你的恋情他早就晓得,但他支持我,帮我瞒着妈妈。甚至……陆鸣,”林裳忽然怅然苦笑,“其实你泼下那桶油漆的当天,你指甲缝里的颜色,是舅舅最先发现的……他早就知道,你就是……你就是……”

林裳的几个“你就是……”挂在嘴边,却怎样也难以说出唇口。

刹那间,千般心酸、万般苦楚,自嘲带着悲哀、无奈带着愧疚,像是雪地里迅速变大的雪球,打着卷儿地向我席卷而来……我先是愧疚地不敢看林裳的眼睛,紧接着是双手不自觉地端起杯子却又放下,最后,我像是嘲讽自己,也像是嘲讽这个世界……我笑了,我仰头很是悲楚地笑了!

但林裳也笑了,她弯弯的眼眸里裹藏着同样复杂的内容,仿佛是怨恨、仿佛是原谅、仿佛是释然。

“原来……哈哈哈……这么久了,我都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以掌控一切、可以翻云覆雨……原来,我只是一只一切行踪早被别人看穿了的蚂蚁……”

“傻蛋!”林裳忽然擦了擦眼角的泪,正色说道:“其实你一点儿也不了解王瑜,他对我有多好,也就对你有多好,你明白吗?在他的眼中,你是个善良的男孩子,只不过,还不太成熟。”

“因为我的所作所为,害得他失去了自己的地位、害得你们错失了大好的时机……他一点儿都不恨我吗?”

“那是因为你还是不懂,他究竟有多爱我这个外甥女……也许,是十岁开始,我吃过的苦头太多了吧,”林裳侧目凝视着微微闪烁着的烛火,微微叹声说道:“可是,让我很不理解的是,连你泼我油漆,他都能原谅你……可为什么最近,苏小晴投向他以后,他对你的态度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为什么他突然不允许我靠近你?苏小晴,她究竟知道些什么秘密?是不是,跟高予仁对你的威胁有关?”

此刻,望向烛火的人,换作了是我。

我真的没有想到,自打那个和林裳在透过窗棂的月光下相视而立的夜晚过后,我的生活里,发生了如此戏剧、如此复杂的剧变……回顾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我想,我全部的自作聪明,其实都只是自以为是,愚蠢的自以为是。

联想到苏小晴和王瑜电话中提到的“投名状”,我汗毛突然炸起,心想,难道那投名状,就是我和文惜的照片?啊呀!定然是了!高予仁那老狗,必然在与苏小晴亲热之际,用我和文惜的“终难忘”,作为一种情调、一种娱乐的媒介!

苏小晴眼见高予仁势力衰退,带着这个秘密投向王瑜。于是“终难忘”便为了关系到即将成为王瑜妻子的文惜的名誉、以及王瑜自己身份颜面的重要关键!这个“投名状”,果然是份重量十足的见面大礼!

我突然一阵吞了屎般的恶心!但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早早删除了那些照片……我宁愿真的吞下一坨恶臭的屎!

“我想,苏小晴告诉了王瑜……”我无法直视林裳炯炯如电的双目,闭上眼睛,我感到自己的双腿在不住地打颤,“高予仁拿来要挟逼迫我的……是一组我和文惜曾经恋爱期间的照片,是我们自己拍摄的……那种最情色的照片。”

蜡烛的火苗突然爆了一个火星,林裳猛地瑟缩了一下,而后痴痴地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嗤地轻笑一下,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段沉寂后,林裳向我要了一支烟,而我丝毫无法劝阻。她淡然地说道:“高予仁怎么会有那些照片?”

“还……还记得文惜遭受家暴的那个晚上吗?我们从高予仁的手里救下了她,可她的手机落在高予仁的手头。”

林裳目光空洞地轻叹:“哦。”很快,便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的手指在不安中纠缠,扣在一起觉得硌骨头,握在一起觉得汗腻腻……最后,我不得不也抽出了一支烟架在嘴边,可是按下打火机的手,却在抖动中滑落了它。

林裳轻轻摇头,偏头凑近我,像是吻我的嘴唇一样,用自己的烟火引燃了我的香烟,忽然轻轻一笑,吞着云吐着雾,眯缝着眼睛拍拍我的肩膀,像个遍历了人生大风大浪的行者,淡漠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你爱文惜、文惜也爱你,一对爱人有些自己的情趣,是很自然的事情。怪只怪……只怪高予仁那畜生人面兽心,呵呵,也怪你的前女友,我那小姐脾气的舅妈,太过任性!那天晚上,她怎么可能是真的喜欢高予仁,她只不过是看你和我在一起,嫉妒心作怪,想要气气你、试探你究竟会不会‘挽救’她罢了!”

我叹道:“也许是吧。不过,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舍命拦出租车,可能,我会落下一生中都没办法释怀的遗憾。”

林裳轻蔑一笑:“帮你挽救你的前女友?你也别把我想得太过美好,我这十六年来的经历,注定我不可能是一个单纯的女人,我也有我的心机和手段!说出来吓你一跳哦!”

“什……什么意思?”

“呵呵……那天晚上,我和你一起经历了所有的事情,所以,我很清楚你这个老好人,你救下了文惜,却绝不会让她知道!所以,当王瑜带着文惜的爸妈来向梦家寻找文惜的时候,是我给王瑜出的主意,让他扮演了那个保护文惜的‘The one’!目的有两个,一是借文惜父亲的地位,协助王瑜快速上位,二是,从你的身边彻底夺走文惜,让你完全地属于我!”

“你……”林裳的话语夹杂着如同万亿个谜团般令我彻底愕然,渐渐地,一股恶寒从脚底升到心脏,眼前林裳的美貌忽而变得像是蛇妖那**但危险的面容。我无法置信地颤声说道:“不对,当晚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你,你什么时候给王瑜出的主意?”

林裳再次笑道:“忘了?我在向梦家,说过要去尿尿的,呵呵。我是去了卫生间,不过,我也给王瑜发了一个简短但又卓有成效的短信。”

“好……”我在苦涩的僵笑中痛苦地说道,“好手段!”

林裳仿佛受了莫大的吹捧似的,轻点着头说道:“恨我吗?”

“不恨……”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爱过你。”

“哦,所以,现在就不爱了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白活了二十六年……你,还有你的舅舅王瑜,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成长……”

林裳又笑,叹了叹气,突然皱眉思索,摇头喃喃说道:“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

“不对!”林裳掐灭烟头正色说道,“王瑜一直都很认可你的,即使是你和文惜照片的事情被他知道,他也一定可以原谅你,并且帮你圆满解决这件事情,总是不至于……”

“不至于怎么样?”

林裳歪着脑袋斜视我一阵,仿佛对我极度失望地,将她的双腿翘起搁在了桌上。于是,两只帆布鞋的鞋底,几乎紧贴着我的脸。她带着轻视,却又无奈说道:“几张裸照,至于他不让我见你、不让我联系你,把我囚禁这么多天吗?”

“囚禁!你是说……这几天你消失不见,是王瑜把你,把你囚禁了起来?”

“你以为呢?你以为我见了爷爷奶奶就疯了一样,在某个角落里像个小丫头一样哭鼻子呢?所以……也许是苏小晴故意挑拨,也许是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不然,王瑜不可能那样大发雷霆的!”

“我没有隐瞒你的事情了,真的没有了……”我几番回忆,也终难想出有什么事,使得王瑜对我的印象发生彻底地改观……但我看向林裳适才血肉模糊的双腿,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问道:“没猜错的话……这些天来王瑜一直监视着你,直到他得知文惜从主席台上摔下,才急匆匆地赶去厂里,甚至在路上出了车祸、撞伤了车子……而你……”

“而我,”林裳自怨自艾说道,“而我为了见你,用一把钳子,和一双手,撕开了防盗窗的护栏,然后,摔烂了我的这双美丽的大长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