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不必牵强再说爱我

你也不必牵强再说爱我~反正我的灵魂已片片凋落~慢慢地拼凑、慢慢地拼凑~拼凑成一个完全不属于真正的我~我不愿再放纵~也不愿每天每夜每秒飘流~也不愿再多问再多说再多求我的梦~我的梦……

初次听到梁静茹版本的《夜夜夜夜》,我还是个蓄着刚刚冒出来的范青的胡茬、带着刚刚懂得去憧憬的朦胧的梦,那样青涩的少年。我踹摸不透这支歌所表达的用意,但只觉得在《Time & Love》演唱会上的梁静茹,发饰和装扮都好看到了极点。尤其,这支歌进行到最后,她的那一句“我的梦”,带着无尽悠扬的回味,像是落日的余晖,在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之上,所留下的最后惊鸿一瞥,那样美得不可言喻。

今时今日,重听这支歌,仿佛终于读懂了一本小时候完全读不懂的名著。那时的艰难晦涩,转变成为了现在的畅通豁达。然而为之敞开了的心门,迎来的却是一把尖利冰冷的寒刃。

车载电台中传出《夜光》主持人的告别之声:“虽然我无法得知,点播这首《夜夜夜夜》的听众,此时带着怎样的情绪、出于怎样的考量。虽然遗憾的是没能听到他的故事,但依然感谢他,分享了这支哀伤却又充满情愫的歌。夜已深、心的心是否已定?如果下一个夜,你依旧孤枕难眠,记得打开电台,《夜光》,代替你的孤单。我是索忆,明晚再会。”

“陆鸣?”

“嗯?”

“把林裳一个人丢在没了汽油的汽车里,这样的决定是不是……”郭芓荞犹犹豫豫地问道:“今晚她的种种表现,让我觉得,似乎她和那个艾思彤之间,有些……有些难言之隐在困扰着她,否则……”

“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很快摇头,凄然笑道:“难言之隐……她的难言之隐恐怕也太多了些吧?从我和她相识以来,以为和她拥有共同的喜好、拥有共同珍怀的事物,就能在相爱的过程中抛却所有俗世的羁绊。可是……”我深叹气,搓了搓脸道:“俗世仍然像一滩泥沼,在泥泞不堪的黏稠中,我和她相望着彼此,迈向对方的脚步,却越来越累,泥泞中的双腿,越陷越深!”

不是吗?我丢掉的林裳的手机里,究竟藏了些什么样的回忆?几番想要自杀的她,又是深藏怎样的绝望?究竟发生过什么,令她在万籁俱寂的午夜里唱着那些伤痛的歌、孤独地徜徉在无人的大街?还有,作为时光国货的总经理,和爱羽日化的副总王瑜,到底在密谋甚至,苟且着些什么?

她从不愿提及,所以我以为不追究、不过问,不闻则不见,不见则不烦。我的信任和宽宏如同一副红亮的炉火,可以溶解林裳心中所有的坚冰。可是……太多了、太久了!那些解不开的心结,便是化不开的淤泥。还未溶解许多,我自己的心火,倒先被浇灭了大半。淤泥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如同倾盆的暴雨淋在行驶汽车的挡风玻璃上,任凭雨刷器如何奋力工作,视野也越来越模糊。

我再难看懂林裳,也再难看清未来。

我带着难以言状的悲哀,拨通了林裳司机范继文的电话,告诉他林裳此刻的位置。范继文依然行事得体,尽管我听出了他的疑惑、他的不解。但他只在沉默片刻后淡淡地说:“我这就去接应她。”

郭芓荞轻轻抚摸我的脊背,试图给我一些安慰。她幽幽说道:“她的性子的确是古怪了些,可是,就我和她不多的接触中,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她的善良、她的温柔,还有她对你发自真心的感情。在家百利蛋糕店里,她亲手为你准备蛋糕的时候,那种恨不得将满腔爱意的热血都淋在蛋糕上给你吃的感觉,真的令我无比触动。”

“是啊,”我感觉着郭芓荞纤细的手指划过脊背的触觉,这令我感到稍稍舒缓的镇定,叹道,“芓荞,你说的没错,她就是这样的……”

我闭上眼睛,于是林裳的另一面又开始在我的视野中鲜活地浮现。我记得她亲手做给我的每一道喷香的饭菜、我记得在兰州时她的乖巧伶俐和细致体贴、我记得她爱喵妹儿比我爱它还要多……对了,我和她想要给喵妹儿找男朋友的计划,还能够完成吗?此外,我还记得她给予我的所有的包容与谅解、肯定与鼓励,我更记得,在峨眉山市的**,她对我的毫无保留。

而这一切,又绝不可能是伪装或是虚掩。

林裳的两种模样,令我对她的两种认定,在脑海中混乱地纠缠了起来。顿时,我像个肠绞痛的患者般,眼帘紧锁、双膝紧缩,抱着自己的脑袋,撞在前排的副驾驶位置上,一下、又一下……总是月光下完美出现的林裳,她自己却反而更像是月亮,与地球自转同速,于是朝向地球的,总是她光华的一面,可她的另一面,永远谜一样藏在她的背后,漆黑幽深,从来没有让我看见过一次。

始终沉默不言的魏航被我撞得爆了脾气,突然转头讥讽说道:“上帝一样的陆鸣,你不是一直以为,你的爱情观是无懈可击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亲力亲为,给我表演一出冷幽默的话剧吗?”

我强忍着情绪:“我的事,和你的事,一样吗?”

“不一样吗?”

“能一样吗?”

“废话!肇可可和林裳又不是同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一样!”魏航加重了语气道,“但有一点,她们都有钱!很有钱!你以为钱的多少,只是一串数字位数上的区别吗?哈!有钱人的世界,是你我这些下等公民不可能想象到的!”

我翕动了嘴皮子还未说话,郭芓荞却忽然有些意外地针对魏航的判定而大声喊道:“魏航,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只有不够纯粹的爱情,才会因为物质的干扰而产生嫌隙!给陆鸣一点支持和鼓励好吗?不要这样冷眼旁观行吗!”

“你是在质疑我吗?”魏航冷笑几声道:“你也是个蠢女人!你们两个蠢蛋,凑一对儿我看倒挺合适。”

“你说什么!”郭芓荞像只被激怒的蝎子,扬起了自己剧毒的尾针,“魏航你混蛋!”

魏航不屑地摆摆手道:“个人的路个人走,咱走着瞧,汪铭那小子,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太狂妄了,魏航!你自己得不到幸福,所以要毁掉所有人的幸福,你才会感到平衡吗?”

魏航冷哼一声道:“爱情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聚了散了,原本就是这样,你们却总幻想,爱情用它的伟大,辉映着这个操蛋的世界,好像爱情是拯救凡尘的救世主一样!”

作为当事人的我,却被魏航和郭芓荞逐渐剧烈的争吵排挤在外。我愤懑的情绪压抑在喉咙和肺叶之间上下滚动,像是快要喝吐的人,强忍着的一包酒液,即将喷涌而出……

“够了!别吵了!安静点行吗!”我终于震慑了全部的喧嚣,仿佛一台大功率的EMP武器发射,方圆十几公里内的全部电子设备就此烧毁。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我却猛然喷出一大口腥红的血液,溅在了座椅的布套上面。血迹骇人,但看上去,却像是绽开了一朵朵红色的小花,那浓重艳丽的色彩,迅速掩盖了所有覆水难收的悲哀。

……

“浅表性胃炎,伴随急性胃出血……”郭芓荞拿着诊断书喃喃念着,幽怨地看着我,道:“喝喝喝!你们几个都是喝酒不要命的主,见酒像是见了亲爹一样!这下好了,终于喝出毛病了吧!”

我和魏航面面相觑,不敢做声。坐在病床边的吴景泉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这一夜的疯狂,也着实令这个初见世面的小子有些措手不及了。

“行了,我挂了吊瓶吃了药就没事了,不早了,都回吧。”我打个哈欠,努力赔笑道:“困了,我想睡了。”

魏航上下扫我一眼,莫名其妙地一笑。我抬起扎着针头的手,对他比了个中指。魏航又是一笑,一把抓住吴景泉的脖子,像是逮了一只阉割了的小公鸡,说道:“走吧,你小子,今晚都他妈怪你,唱什么不好,非要唱他妈的《甜蜜蜜》!”

“才懒得管你!”郭芓荞白了我一眼,道:“明早我叫尕丫头煮些粥给你吃,有事随时打电话。”说罢提起小包,一扭一扭地离开了病房。很快却又折返而来,叹口气,从小包里摸出一个信封道:“朋友的朋友,在婚姻介绍所拿的资料,给你那同事看看吧。都是实在过日子的女人,不过那个年龄段的,多半经历过失败的婚姻,或是有孩子的,你那同事不要嫌弃才好。”

我点点头,感激说道:“谢谢了。”

“早点康复!我还等你帮我挣钱呢!”

“好,我们一定会挣大钱的!”

“少做梦,多做事!我走了啊……”

病房房门关闭的一瞬,仿佛一场闹剧终于拉上了终章的帷幕。我却像个坐在观众席中迟迟不愿离开的人,心绪早被**地一塌糊涂。病房里很静、很暗,我却辗转几番,实难入睡。

我的病床贴近窗子,那轮七夕之月依然挂在天幕上,像是对我投来嘲笑的目光。我坐起身子想要透过窗户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曾想,窗下的停车场令我很快回忆起,和向梦一起送文惜的就医之夜,我曾颓然坐倒在这方停车场的地下,沉浸在林裳谎言的折磨中,无法自拔……

郁郁寡欢的我试图克制自己的情绪,逼迫自己入眠。带着血腥味道的喉咙里却不停挤出呜咽的声响,渐渐将我切换到悲伤痛楚的状态。我在黑暗中起身,浑然不顾输液线的紧绷,趴在窗台上,任凭泪光模糊了月光。

我的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可我却感觉不到些许的安慰。夜风渐冷,我颤抖的身子,如同一株即将被电锯斩断的大树,那树梢上的一片叶。

(稍晚会补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