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前行里许,少女微笑道:“这一路上,我们总不能喂喂喂地互相称呼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古灵,十口古,山火灵。”傅足道:“我姓傅名足,知足常乐的足。”古灵喃喃吟道:“知足常乐,因为知足所以常乐。”声音提高些,悠悠接道:“嗯,很好的名字。你的人像你的名字一样,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至现在,你脸上总是带着一抹笑容,就象现在的春光一样,明媚,温馨,纯真,感觉好极了。”她说着这些话时一直在看着傅足,脸上似罩上薄雾般透着蒙胧的光彩。

见此,傅足看得发呆了,步伐不由得停顿一下,被并未缓步的古灵拉得踉跄一下,跨前一步正好踩在脚前一块尖石上,穿透他的鞋底,不禁“哎唷”一声叫出来。他眉头紧皱,暗道:“糟糕,这下出丑出大了!”当下,他自我解嘲道:“你瞧,我这人经不起赞美的,别人说我几句好话,便连走路也不会了。”古灵伫足,轻笑出声,道:“看来,我以后要多多说你的好话,这样才能让你不会再因为几句甜言蜜语便失了方寸。你不知道江湖多险恶,有时站在你面前的人一句甜言蜜语就要了你的命。”蹲下道:“抬起脚,让我看看有无大碍。”

傅足心想:“我的鞋子破得不成样子了,鞋底多洞,脚底定是脏兮兮的,怎么能污了美人的眼睛。”于是他连连道:“没事,没事,我不是那种娇气的人,这点石头它还伤不了我。”古灵面孔一板,命令道:“抬起脚来。”她那假嗔怒、真关怀让傅足好生感动,但他依然脚不抬起,不愿让她目睹自己的脏脚板。古灵抓紧他的脚脖举离地面半尺高,眼一扫便即放下其脚,心中叹道:“天啊,这还是脚吗?!这还是鞋吗?他不抬脚,是不想让我看到这惨不忍睹的脚板啊。”傅足原穿一双黑布鞋,被摔入山谷前已穿有年把,再加谷中两年,现下鞋帮鞋底是大洞撂小洞,脚板大面积触碰地面,因而老茧层层叠叠而且泥渍重重。锋利的尖石刺透老茧,渗出一丝血红,消失于泥渍中。

当下古灵心中不禁阵阵酸楚,也不知为什么,她避其鞋而不谈,避其脚而不谈,婉言道:“天下第一不修边幅者非你莫属。”这话说得最是恰当不过,傅足除其鞋不成样子,衣裤也是不成样子,不过尚还遮体。傅足只是嘿嘿地笑,无语。古灵道:“你的脚底没事,走吧。”说完跑前几步,举手悄悄拭去溢出眼角的一滴泪珠。傅足见古灵跑在前头,不再与自己手拉手地并肩齐进了,心中不免怅然若失,寻思:“定是我脏污的脚将人家吓跑了。人家好端端地拉着我的手,我偏失魂落魄地过火了,自己将脚送与尖石戳上一戳,唉。”步伐也明显地慢了许多,好一会儿,才跟上有意放缓脚步的古灵的身后,正在犹豫不决是说话好还是不说话好时,但见她回转头来,笑若春花般面向自己,并且重又拉起自己的手,心中的怅惘霎时烟消云散。

古灵道:“你多大?”傅足道:“十六。”古灵道:“我也十六,中秋节正好是我的生日,最好记的数字。你呢?”傅足心中惊叹,怎么这么巧?道:“也是中秋节这天。”古灵惊讶极矣,睁大眼睛,问道:“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傅足高兴得眉飞色舞,道:“岂止是不可思议,简直是美妙绝伦。”古灵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么具体出生时间你还记得吗?”傅足眼珠子一转道:“你先说。我想我是比你大一点点的。”古灵笑道:“不一定,也许是我比你大上那么一点点呢!你的这个心思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一定是哥哥妹妹的老古董思想。”傅足摇头道:“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是觉得当一个男孩子与一个女孩子携手并肩时,如果这个男孩子比身边的女孩子大上一点的话,也就是这个女孩子比男孩子小上一点的话,那么这个男孩子会自然而然地激发出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本能。”古灵笑道:“羞也!还说不是哥哥妹妹的老掉牙的观念。根本就是!”傅足笑道:“既然都想做大,那谁都不要说出具体时间吧,我们一样大。”古灵立刻道:“行,一样大。名字就是让人叫的,不然又何必起名字。”

说话间,二人来到岔道上,一条往西,一条笔直向前伸展。古灵向左指指,傅足便与她走上往西的道路。雪宝与蓝鸽子一直领前丈许,自顾自地延着那条直通向前的路走出数丈远,听到一声“雪宝走这里了”才知道走错了,于是呜呜两声掉头追上傅足,跟他并排走了一会儿,便又小跑几步超在前头。

走出数里后,路边右首竖一石碑,上有西木两字。古灵道:“这是西木城的界碑,再走上两步就脚蹋西木地,头顶西木天了。这个西木城是目前江湖上五大派之金派所辖地区之一。傅足,你知道这江湖五大派是哪五派吗?”傅足摇头道:“不知道。你说给我听吧。”古灵道:“他们是水派、金派、火派、土派、木派,这五大派各据东西南北中五方,其它小帮小派或归于他们旗下,或独立门户。平日里那些有所归附的弱小帮派依仗后台强硬常常做些令人发指眦裂的事情。相比起来独立门户的帮派行事可就谨慎得多了,可以说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生怕走错了一步,招来灭门之祸。在我看来,这独立门户的弱小派别俱都是清风劲节之流。”傅足点头道:“不错,这派系就如人一样,惟有独立自主的,不受奴役的,不被主宰的方是有前途光明可言的。”

过了西木城界碑后约莫盏茶时间,但见前方里许是鳞次栉比屋宇,川流不息人群,车如水马如龙,好不繁华热闹,更有嘈杂声音随风飘来。傅足多数生活在僻静地方,何曾见过这等华街闹市!只觉心潮澎湃,兴奋地脸上泛红,道:“快点,我们去一睹为快吧。”说着便加快了步伐。古灵却伫足道:“哎,等等。”傅足的手一直与古灵的手相握,此时一快一停之下两只手臂一绷,将他拽得歪歪斜斜急退几步方稳住,问道:“怎么了?”古灵道:“等下到了人群中,若有人问你‘小哥,外地人吧?你瞧瞧咱这西木城如此繁荣昌盛,你有何感想啊?’这时你要说两字‘郁闷’。”傅足迷惑不解,道:“不是吧,应该是好、很棒、一流之类的感受才是吧。”古灵道:“是的,初来此地之人都有这样的看法。不过,来过几次后,就会讨厌这里啦,正确地说是讨厌这里的小部分的人。”傅足道:“这很正常,各地都有讨厌的人存在的。但不能因为一些人的讨厌就否定一个美好大都吧。”古灵道:“我知道,这样做是要故意气气他们。这里的有些人在问你对此地有何感想时,你猜他们希望你怎么说?”不等傅足回答,她表情夸张接道:“啊,脚蹋西木地,头顶西木天,荣幸啊!光荣啊!快意啊!真的,我不骗你,我来过三次都遇到这样的人。我原本是要说些好话的,但看看他们那炫耀的嘴脸就心烦透了。”傅足道:“还有这样的事啊?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好不好。行,到时真遇见了这事就照你说的损他们一损。”说完,两人快步走去。将入人群之时,古灵招蓝鸽子落于自己肩上,傅足叫雪宝跟在旁边与他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