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座座宏伟的建筑,被一声声爆炸无情地摧毁。

一双沉重的眼睛在启开的窗前,注视外面正在上演的空前惨剧,悲壮场面,以及热血铁胆们的勇烈反侵。

这样实力悬殊的战争虽然正在进行,明眼之士却已看到惨败的结局。多战一刻,只能让这帮天杀的黑武士多些机会炫耀他们的爆炸头圈。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辉煌火派,一统江湖,千秋万载。”

魔斗士的口号似乎喊得更响了,在反侵略的水派众人听来如一只只讨厌的苍蝇在你耳边嗡嗡不休。

其实,那口号声并未扩大,也未降低。

但是,处于劣势的一方听来,难免要心烦气燥。

“他妈的,真他妈的,喊什么喊,老子耳朵都叫你们喊麻了。什么辉煌火派,就是一个妖窝!”

那双沉重的眼睛退后,它的主人来回踱步。

此人,便是水派六城之一,浪花城主盛荣枫,他正在该城的标志性建筑,城主楼,第九层,瞭望厅,窗口前。

他,三十六、七岁年纪,身高不矮,长相不粗,非常时期会冒出一些蛮语。他有个亮眼的地方,就是下巴上不多不少只长三根胡须,左右各一根,中间一根,均有尺长。提起盛荣枫可能有人不知道,但说到三杀须先生那是江湖人都知道。不是盛城主不长胡子,而是他特意刮去其它,只留三根。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这三根长须是特别的,是他非常宝贝的。他为了细细照料它们,是以毫不心疼的舍弃其它。

这三根长须,要长便长,要短便短,不但可以做些杂事,而且可以,杀人。

这独门绝技是属于他自己的,是他引以为傲的。

“吴师弟,你是吴不懂,现在你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做?”盛荣枫一边踱步,一边问。

吴不懂正立在靠窗前,二十上下,面如满月,肤如幼女,像大姑娘。其实他很是豪爽,在灌酒中结交一大帮酒朋友,不是酒肉朋友,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盛师哥,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是当前不二良策。”吴不懂平静地说。他早已看出黑武士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击退。

“好,除此之外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法子了。我也想过这个法子,又担心落个临阵脱逃的罪名。我身为城主,总不能看着众多派中兄弟白白地送死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想掌门师兄宽厚仁爱,不会判我们弃城之罪的。哎,还好这些个黑妖不是来毁城的。”盛荣枫说到这,面容一肃,“传令下去,立即撤退。”

“是。”吴不懂严肃恭敬地领命而去。

厮杀的战场上空,一种管弦旋律在飘**,明快与低沉交替,流畅飘逸。

这是撤军令。

砰砰砰……

平地腾起浓重的白烟,迷茫一片。

这不是摧毁的爆炸声,而是掩护反侵略者安全撤退的烟雾弹的爆炸声。

正在搏斗的浪花城反侵略者,听到撤军令,在烟雾中立即闪人。

凭借对路径的烂熟于心,众人从四面八方向一个地点聚集。

城主楼,后园,花草静静。

其中,花草间有一个直径约丈宽的地道入口,众人纷纷闪内。

片刻后,入口密封,任你火眼金睛,也找不出一丝异样的痕迹。

撤军令,声音不是很响,却可致远,全城大小十多个权力区皆能听得。

每个权力区都有逃生地道。

地下通道,如地面街道一样四通八达,围绕一个中心点,总部。

也就是说,在一段时间内,地下生活可以像地面生活一样,很恣意。

各派都有自己的逃生通道。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逃”这条路。

逃,在本质上岂非就是败的意思?

晕红的阳光,在灰白的淡云下闪闪缩缩,空气的温度始终这么寒意凝重的。

一潭青碧的湖水,在寂寥银白的寒日里,在轻柔冷风的拔动下,轻轻奏着动听的旋律。

聆听微波**漾的声音,呼吸湖面翠绿的空气。

带着这种心情漫步在湖边,脸上还有郁色吗?

没有,绝对没有。

红莲一样的伊诺,美好的唇角微微上扬,轻含笑意。她的绿眸虽然幽深沧桑,却已不如先前那般沉痛凄哀。因为,她的返回故里的向往是触手可及的,她相信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傅足。

看到她卸去很多烦忧,并且扬起那么少许的笑痕,真是让人高兴啊。

傅足正在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愉快。他感觉那煞费苦心的若干明媚劝辞没有白费,伤心人儿的浅笑便是证明。

伊诺的全身笼着一层透明的闪着浅红光辉的防护罩,确切地说这是防寒罩。因而,她的身体已不再惧怕这个冬日的低温。

这个法子并不是长久之法。傅足本想凝聚一团热能储存在她的身体内以御寒,仔细一想不妥当,她是一个平凡的外星人,不一定能承受住外来的非凡的能量。因此,从安全角度考虑,将热能化作罩子模样供她防寒。

湖中清晰地倒影出伊诺的青春与美貌。不由地,她伫足凝注。她的眉尖不禁重又锁起。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喃喃道。

傅足讶然,她又怎么了,声音有些颤栗,有些哀戚,不会这样多愁善感吧,水中的倒影也能叫她涌起伤感呀?

他道:“伊诺你有什么沉重的问题跟我说,请你不要这样子忧伤好吗?”

伊诺指着水中的倒影,些微激越道:“她怎么还是这样子,一点衰老的痕迹都没有呢,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不管怎么听,都听出她的声音里充满恐惧,痛苦,脆弱,绝望。

突然,她疯也似的跑了开去。一块石头绊住她,踉跄冲前几步,俯身跌倒。

傅足并未追过去。那个防寒罩也有一定保护作用。

伊诺似乎自己不愿起来,就此俯在有雪的地上,右脸颊贴着地面,晶莹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颤抖的艳红娇躯,俯卧在斑驳的雪地中,那是一种怎样的引发人心疼的破碎的美丽。

可怜的孩子,你到底有多少深邃的痛苦,恐怖的秘密,绝望的忧绪?

傅足握住她双肩扶她起来。

伊诺却以坚定的语气说:“不要,就让我这样。”

傅足迟疑一下。

伊诺冒出更是吓人的句子:“求你杀了我。”语气坚决,口心一致,不容否定。

“杀了你?”

“是的。”

“为什么?”

“我不想活了。”

“我不会杀人。”

“是吗?如果我能自己杀死自己,我不会求你杀我的。我知道你是不忍心。”

我是真的不会杀人,伊诺你有什么苦衷,尽管说出来。

思及此处,傅足不管她多么不愿意起来,双手稍微用力,使她站立。他仍握着她双肩,看着她惊恐而苍白的脸,真挚道:“伊诺,请你告诉我有关你的故事,全部的故事,告诉我好吗?有困难我们一起担当,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嗯?!”

伊诺似乎很矛盾,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擦下眼泪,垂目,黯然道:“知道了不如不知道的好,我不想让你烦恼。”

傅足见她欲言又止,说什么不想让他烦恼,他若有所悟,道:“还是因为那个魔法师是吗?”

伊诺似乎有些惊讶他的料事如神,不禁抬目看下他睿智的眼睛,随即又垂下。

她的这个动作,分明是承认。

傅足心中松口气,道:“伊诺,说给我听吧,只有我们努力去做了,最后败了也没有后悔,你说是吗?”

他的语气这样的温柔,这样的令人想和他一起分担烦忧,虽然与人分担烦忧并不是什么善举。世上有这样的人吗,拼命地把烦忧揽上身,愚蠢得多么可爱可敬。

伊诺的眼睛中泛起一抹欣慰,抬手拭去面上的泪痕,道:“他将我扔进黑暗的宇宙前,对我说,不管多少年我都会是现在的样子,如果我哪一天幸运地被解救了,他会嗅到我永恒的年轻的气息,到时一定会抓我回去的,无论我在何方。我当时以为他是骗我的,他怎么能有如此强大的法力让我永远不老呢?我甚至暗自庆幸,等我老了,他就不想抓我了。可是现在……所以,我回吉鲁星球等于是自投罗网,我不回吉鲁星球也是在等他的抓捕。你懂吗?我很怕很怕。”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的脸色苍白至极点,身体颤抖得厉害。她不禁依偎在傅足坚实的胸膛上,双手将他后腰的衣服抓得很紧很紧,以寻求强大的支撑力量,强大的镇静力量。

傅足紧拥怀中这个坎坷薄弱的女孩子,如果力量可以转移,他愿意将全部的力量无条件地送予她。他目视苍茫的天际,眼神中布满怜爱,比海洋还深,布满愤怒,比海水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