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个五大派之一的土派少掌门怎么会去抢人家小姑娘的东西呢?事情要从三日前说起。

四月十六是诸葛大智的生日,其子诸葛无求为了讨得老爷子的欢心,好叫老爷子多传授些高深心法于他,以便早日扬威江湖,于是带了孙小聪等四个要好的师弟出来四处搜罗宝物。

哪知天不遂人愿,奔波了二十多天依旧无所获,正在心灰意冷之时,无意间来到一处山水清幽、环境优美的偏僻所在,一座圆顶茅草屋孤傲地矗立着,一圈白色木栅栏将茅屋围在中心,栅栏内外是鲜花碧草,一条小溪从茅屋前蜿蜒流过,潺潺声响不绝于耳。

如此世外桃源般的美景在诸葛无求眼中看来也不算什么稀奇,正欲离去,突听屋内传出一位老者喜悦的声音:“皇天不负苦心人啊,老夫十年心血总算有了结果!此物老夫可以说世间独一无二的,哈哈!”又听一个清脆且稍嫌稚气的女孩子的声音喜道:“我的爷爷从来都是最棒的!今儿个晌午孙女儿要给你做玉皇老儿都吃不到的‘一口醉’,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限量。”

那老者的话无疑地重燃了诸葛无求已经冷却的寻宝之心,他示意几个师弟噤声,自己悄然飘身下马,又无声跃入栅栏内,开口朗声问:“老人家可否出来一见?”但刚吐出半个音节,瞧见柴门虚掩,寻思:“不如先进去一睹为快。”

当下轻步移近,推门入内,一双眼珠子几乎跌了出来,心中叫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从诸葛无求的视角看过去,只见原木的方桌上立着一件玲珑剔透,仿如真物,一尺见方的风景立体雕。看那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远山流云,松海竹林,精雕细镂,栩栩如生,布局巧妙,美仑美奂。诸葛无求从小生在豪门大派,对于珍珠宝玉等材质一眼便可识得真假,他已看出这件雕刻材料非真正的白玉,乃是纯白透明如玉的石头,即便如此,这件雕刻本身从艺术价值,欣赏价值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你是什么人?如此不懂规矩,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想来不是什么好人!”问话的正是先前只闻其声的那个小女孩,之前她面朝柴门在观赏那件雕刻,陌生人一进来她就看到了,她柳眉倒竖,老实不客气的叱道。

诸葛无求不作声,只管自己呆呆看着那珍品,小女孩更气了,尖叫一声:“小贼,再不出去看本姑娘不剥了你的皮来!”说着几个箭步,欺近诸葛无求身前,举起双手照其胸膛向前一推。

不料这一推没把陌生人推出去,自己反倒被一股力量顶飞了回来,跌在了地上,她骇然惊呼:“唉呀,你不是人呀……”小女孩生在山里,长在山里,见过的山水草木不少,看到的人却少得很,她只道天下人都与她和爷爷一样,力气有限得紧。哪里知道竟有这样的人,不见他有所动作,身子本身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对于她来说这种力量除了强大还有可怕,所以她骇异眼前陌生者不是人。

老者背对着柴门,比孙女稍迟一步看到陌生人,他欲阻止孙女儿不可鲁莽已然不及。他拉起了孙女儿,有些愠怒地问道:“这位小公子,看你一表人材,怎的这般无礼,对一个女孩儿家动粗?”他手捻长须,面有惋惜,微微摇头,连连道:“可惜,可惜。”

诸葛无求对他人如何评价自己从不在乎,当下抱抱拳道:“多有得罪,见谅见谅。在下想买下老人家的这件刚完工的珍品雕刻,老人家请开个价吧。”

老者断然拒绝道:“此物无价,公子请便。”

诸葛无求顿时怒从心起,他从来未体会过被拒绝的滋味,也不知道遭遇拒绝后应怎样对付,只知道软的不行便来硬的。是以他上前一步,冷冰冰地道:“你这老头儿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东西今天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哼。”说完,他身形一晃到了桌边,伸手取物,再一晃就出了屋子,飘落马鞍,疾驰而去,远远地传来一句:“老人家,此物虽由你手所出,却不属于尔等所有。那一百两黄金包你祖孙俩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果然,砰的一声,沉沉的包裹砸将下来,包裹一角绽开,滚出一块黄澄澄的金锭子。

祖孙俩追将出来,只看到那强盗的身影,原来是团伙盗,不止他一人,是五人。小女孩跺足,恨恨道:“小五贼,总有一天本姑娘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将你们大卸八块,碎尸万段,丢进河里喂王八……”她越说越弱,最后连自己也听不见说什么,眼中盛满委曲的泪水,变成泪珠大颗大颗地跌落。天知道,想要回那宝物的希望是多么渺茫。

老者轻轻地,缓缓地抚摸着孙女儿的头发,强忍心头忿恨痛惜,口心不一地劝道:“好孩子,别哭,那东西不能吃不能穿的哪有这黄灿灿的金子好啊?以后我们想买啥就买啥。”

小女孩姓花,名叫香儿,自幼父母双亡,跟着爷爷花丛林在僻静幽谷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香儿跟着精擅雕刻的爷爷也学了一些雕艺刻技,拿了雕好的小玩艺儿去市集上换些零花钱。她在简单的生活圈子中所接触的人无一不是平和善良之辈,偶尔去茶馆听书,听到说书先生讲一些英雄好汉的故事,说到他们如何身怀神功,如何飞檐走壁,如何单枪匹马灭了一窝匪众……等等,每回听到说书先生形容这些人的本领时她半点都不信,只道全是胡编乱造来骗人的。

现在,花香儿依稀仿佛有所顿悟,她望着诸葛无求一干人踪影消失的方向,心中“格咚”一跳,有了主意。她抬起小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抹,问道:“爷爷,这些小贼就是你常说的所谓学武之人吧?”

花丛林道:“是啊。练武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强身健体,可现在练武之人很少有这种单纯的想法了。唉——”他摇头发出一声凄凉的叹息。

香儿道:“爷爷,我去转转。别担心我,您的香儿跟您一样是乐天派,别的本事没有,苦中作乐的本事倒是平生一绝。”说完,她心中觉得好笑,便“格”的一声笑了出来,笑颜如花,面上犹挂着半颗泪珠儿。

花丛林看着孙女儿这般美丽可爱,天真漫烂,心中不快一扫而空,扬起他一贯洪亮的声音道:“去吧,香儿,爷爷相信你。记住,你才是爷爷最大的快乐,其它任何东西都不能与我的小香儿相比的!”

半个时辰后,花香儿走在枝繁叶茂,浓阴遮天的深林中,步伐轻快,东转西弯,南绕北曲,显是对路径颇为熟络。她边走边想:“等拿回了宝物,一定要教姐姐收我为徒,学上一身本领,不求欺人,但求自保。日后爷爷喜欢的东西教谁也不能抢了去。”

迎面一根枝桠横伸过来,她抬手格开,懊悔地寻思:“哎,姐姐曾经多次暗示要授我一些武功,我都说了什么笨话,什么我不想打架也不想杀人了,什么这僻静山间平安得紧,学那些蛮功干什么!”一条小沟在前,香儿轻轻跳过,心想:“不知姐姐的武功有多高?哎呀,笨笨笨,姐姐既然有意要教我心法,那她的功夫一定很好了。”

这样,她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方停步,面前是一山壁,壁上爬满藤蔓杂草,粗粗看过去并没什么特别。花香儿却对着这面山壁,张开小嘴,开阖三下,分别模仿了三种动物的叫声:“哞——,喵——,咩——”

过不多时,只见那些藤罗杂草等慢慢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洞口,两只灵敏的黑狗跑出来,一只跳入香儿怀中,一只蹭着香儿下衣摆,如同家家户户喂养的狗儿欢迎主人归来一样热情友好。接着,香儿就和两只黑狗进了洞去,开启的洞门又合了起来,从外面看去那些可移动的藤罗杂草与周边的藤儿草儿又是浑然一体,不见一点痕迹,不知情的人永远也不会注意这处巧妙的所在。原来那三声模仿动物的叫声是进入洞中的暗号。

花香儿走了约略三丈多长的黝黑的隧道,她来了无数次,对于脚下路况早就熟记在心了,闭着眼睛也能走完这段隧道的,所以她不须火把照亮也是如常般轻盈快捷。

一会儿映入眼帘的是别样洞天。但见红日当空,白云几抹,碧泉一弯,芳草漫坡,花香鸟语,总而言之是:此境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临。

泉边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伫立着,长发飘飘,白衣飘飘,口中在喃喃低吟着什么。花香儿眼前一豁然开朗,便高声呼道:“姐姐,你救救我吧!姐姐,你救救我吧!”

那被称为“姐姐”的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嫣然一笑,柔声道:“怎么了,好妹妹,发生了什么事?”花香儿鼻子一酸,眼中即溢满了泪水,抽泣道:“那帮小五贼真是坏透了。”

白衣女子一时不明语意,问道:“小五贼?一个小贼么?”“不是一个贼,是五个贼,年纪轻轻的,简称为小五贼。姐姐,那小五贼抢了我爷爷的宝贝!你一定要帮我要回来啊。”“就是你常跟我说起的你爷爷废寝忘食雕刻的白玉雕?”“是啊。”于是,花香儿便将诸葛无求如何擅闯茅屋,如何无礼把她撞飞了,如何硬抢宝物,以及那一包金子,详详细细地讲了。

那白衣女子本不想去,但又不忍看着香儿伤心的模样,便带了她一路追了去。那两只黑狗嗅觉异常灵敏,这次追踪是功不可没,它们闻了闻香儿手上的气息,便立刻吠了起来,又到香儿的茅屋附近嗅了嗅,然后白衣女子手握香儿的手,施展轻功,调动空气中的元素集结成元素团浮于自己和香儿的脚下。那元素团无形无色,载着二人飞一般远去。她们紧紧跟着前面指引路径的飞奔的两只狗儿。

香儿当然不知道什么元素团,也不知道这是轻功了,此时此刻,她眼里心中全部胀满惊喜,想道:“这个飞功我一定要学到手。”她只觉那飞行的感觉是如此妙不可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更体会到功夫的神奇,以及对心法的相知恨晚,相学恨晚。早知道这样,多跟着白衣女子飞上几飞,学上几学,也就不会发生先前的狼狈和无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