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镜湖里,一群鹅正在红掌波清波,白毛浮绿水,曲颈向天歌。

岸上,五丈开外,有个茶棚。

茶主是一对粗衣打扮的年轻夫妇,他们为茶客们倒茶。

一字排开的六张方桌上,坐满了人。

茶客中可以明显的分为两拨人,二十个火派青年,两位佳人。

两位佳人坐右首第一张桌子,一位身穿飘逸白衣,头戴罩着白纱的斗篷;一位身穿灵动的水红衣。白衣佳人背对后面一排桌子及数十双贪婪的眼睛。红衣佳人却是无所谓地看着他们,举杯悠悠喝茶,一只脚抬起搁在长凳上。

美丽的容颜好看,罩着面纱的容颜更是好看。如果不是太美,为何罩着面纱?如果是太丑,应该罩着黑纱。

火派青年群体起身到了白衣佳人面前。

“看来看去,还是白美人更让我们心中抓狂,是不是兄弟们?”

“是!嘿嘿嘿——”龌龊笑,下流笑。

一位火派青年伸手欲要掀起面纱。

无知的人平时不知道自己无知,通常在死前的一刹那知道自己的无知。

冰白的耀目的剑光闪起!

二十个青年的面部中心无一例外地多出一条直线,鲜红,从发际到下巴。

裂!裂!裂!……

头颅分成两半!二十颗,同一时间分开。

血柱,喷!

白衣佳人身未动,连人带桌移出数丈远。

红衣佳人手中长剑缓缓收起。

突然,她身子未动,手中剑却重又挥起指向后面,喝斥:“看什么看,找死!”

后面,十米开外,站着刚刚靠近的傅足等三个家伙。他们急急向一旁跳开五米多。因为剑尖正好指着他们的面部。是的,三张面孔,皆觉剑尖指向自己。他们避得虽快,半边脸仍被剑气袭中,疼兮兮。

这柄剑何等奇特?运剑的人何等气势?

他们看到的她,娇媚的背面,无数小辫子垂在腰间,辫梢用黑色丝带系着蝴蝶结。风中,小辫子轻轻摆动,衣衫轻轻飘**。她的背影,很美,不容置疑。

“姑娘的快剑固然是惊魂夺魄,可是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傅足淡淡的声音说,怒意可闻。虽然这比五把刀的碎尸行径差了很多,可也一样叫人憎恶,难过,郁闷。

他们远远看到,一群系着火红腰带的火派青年围上白衣佳人,眨眼间,剑光闪,人头裂,血柱喷,尸身倒。好一幕血腥之极,残忍之极的屠杀画面!

他们虽然不知道火派青年说什么,虽然看到了伊们嘻皮笑脸的猥亵神态。但是这也不应是杀人的理由!

一向吹嘘自己胆大的小色此刻全身颤栗,紧紧抱着仙铭,小脸全部埋在他的胸膛上,蚊子样的声音哆嗦说:“喔,可怕极了,比电影可怕万万倍耶。幸好小色的脸没有损坏,歪则最最可爱的小色要悲伤好一阵子了。”

仙铭只是皱了皱眉,他在他的无极超脑中看到过太多真实的血腥,早已习惯。

好一个清爽干净的声音!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红衣佳人按着声源的方向,霍然转身!

于是,她看到一张眩目的容颜。于是,芳心跳了一下。

她视线右移,看到又一张有型的五官,以及长着尾巴的小婴儿的背面。

随后,她将视线定牢在傅足容颜上,眼睛中装满喜悦。

她收起已经自动干净的冰白的长剑于漆黑的鞘中,然后,这柄剑从手中凭空消失。

傅足与仙铭乍见她的美丽容颜,不禁暗惊,好像!好像他们熟识的古灵,身高与相貌均有七八分相近。只是古灵的气质属于高贵典雅型,而她的气质则是自然淳朴型,如果譬喻一下的话,古灵是经过雕琢的玉器,她是天然玉器。

红衣佳人神色如常,语气和缓问:“你们不是刚才那一伙的?”

小色听到和和气气的动听声音,立刻转头。哇,正面比背面更漂亮耶,呵呵,运气不错,总遇到赏心悦目的人儿。

傅足说:“是一伙的你就要赶尽杀绝?”

红衣佳人不以为然,说:“只要对姐姐不敬的人当中有他一份,本姑娘就要杀了他。”语气坚决,无妥协余地。

傅足皱眉说:“那你这样盯着我,是不是我也要杀了你呢?”

红衣佳人神情泰然,说:“请注意,我说得是思想上已动了不纯洁的东西在神态举止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类人不及时除掉,就是姑息养奸。”顿一下,“本姑娘自认为我的神态举止十分纯洁。”

她转身而去,伸手发出一片淡金光波消失所有尸体。一滴血也未留下。

她对茶主夫妇说:“你们居然一点也没有被吓倒或者惋惜的样子,是不是觉得这帮人该死?”

丈夫点头,高兴说:“姑娘说得是,经常有这帮系着红腰带的恶棍来这里喝茶喝酒不给钱,完了还摔桌子。更可恨的是还……还对我家媳妇无礼,幸好运气不错,总能遇到象姑娘您这样的大侠让我们安然无恙。这下可好,姑娘为我们出了口恶气。”忽而深深叹息,“只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些红腰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

妇人先是频频感激点头,接着与她丈夫一样忧郁起来。

红衣佳人将恶棍们以往及现在所欠的茶钱垫付了。茶主感谢。

然后,她对那边的傅足说:“喂,听到了吧,本姑娘的做法深得民心。如果我不是会两下子,叫这帮狗东西给欺侮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说着,她面现怒容,大有嗔怪傅足当她是滥杀无辜的女魔头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缓和,又说:“你这小伙子心眼挺好,就是有点乱同情,像白痴。”脸上带着微笑说的,眨眼间她就消失了对傻小子的责备。

傅足一直不响。他心中在小小的自责,错怪好人,是很伤人的一种行为。

红衣佳人看着他,再说:“喂,你怎么不说话,你还生我的气吗?”嗯,为什么我那么在乎他怎么看我?我想我是喜欢上他了。

我再笨,也看出这红衣女孩子不是嗜杀成性之人。天下本没有喜欢杀人的人,招致杀身之祸的不是太英雄就是太枭雄,再就是卑鄙**恶之辈。

傅足立刻微笑说:“不气了,姑娘你做得对,但还是太那个了。”

红衣佳人脸上堆满开心的笑,走前几步,说:“我姓花,名香儿,合起来就是花香儿。你呢?”是的,她就是花香儿,已经十六岁左右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如今是一个功夫不俗的女侠,平时,她特爱打抱不平。

小色抢答:“他是傅足,我的朋友。这是仙铭,我的朋友。我叫小色,最可爱的小色。”他一口气将他们三个死党全介绍了,呵呵,热情啊。

没错,白衣佳人就是明心竹,绝世佳人。目前江湖中仍无新的绝世佳人出现。

她缓步走近傅足。

她明媚柔和的声音说:“你是否有个师父,喜穿一袭白衣,擅吹短笛,神情总是忧郁?”

惊讶!师父,空先生!她是空先生什么人,怎么这样了解他?

傅足欣喜,说:“不错,我师父就是这样一个人。姑娘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神情举止有他的一些影子。”

“有道理,我跟师父共同生活了六、七年,有些地方被他潜移默化是一定的。姑娘,你见过我师父吗,最近的?”

“这三年多,我见过他两次,谈几句话就走了。他完全成了一个不修边幅的落拓客,神情举止更加潇洒不羁。他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很有悟性的一个孩子。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呵呵,空先生夸我!

傅足脸红。哦,他老毛病仍未改,空先生的夸赞总是叫他全身热烘烘的,舒服,真舒服。

他挠挠耳朵,说:“姑娘你尊姓?”

花香儿亲切地挽着明心竹的臂弯,说:“你别姑娘姑娘的叫,我叫她姐姐,你也叫她姐姐吧。她的大名是明心竹。不过,你只能叫她姐姐。”她看向小色两位,“你们也只能叫她姐姐,不准叫别的。”语气有些霸道,呵呵。嗯,叫姐姐多亲切,其它称谓都不好。

小色兴奋说:“没问题,弟弟照样可以爱上姐姐,在我们那儿大大流行姐弟夫妻。这里有两个超级帅哥,明姐姐你要哪个?”

咚!

小色的左额头起了一个包,红豆大,很疼。

花香儿送他的,中指骨节一敲,小惩他一下下。

她说:“你这小坏蛋,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傅足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不可思议!”

小色捂着伤处,胆大包天,大叫:“哇,你放心了啦,小色不会要你这样的凶女!”说完,转头埋进仙铭的怀里,将后脑对着凶神恶煞的小丫头。哦霍霍,小色的脸很重要了啦,需要百般呵护。

“一个疙瘩太孤单,再来一个。”

花香儿说着抬手就要再给他一下。

仙铭抱着小色闪过,笑说:“小姐,我家小色如果被你打伤是很麻烦的事。”

这时,一阵低空旋起的风吹过,掀起那神秘的面纱翻卷在斗笠檐上。

顿时,傅足等三个家伙目瞪口呆,大脑中冒出两个句子:美丽不可言述!不食人间烟火!

对此,花香儿居然没有气,居然笑容可掬,甚至冒出古怪的念头,如果傅足追她姐姐,她会帮他成功。想到这儿,她看看明心竹,心中一阵悠悠叹息,姐姐多好,那个该死的落拓男人居然不要,岂有此理!

这张摄魂夺魄的容颜似乎见过……好像就在……对了,几年前,一个红衣女孩子与一个白衣仙女向一个飞扬跋扈的公子哥索回白玉艺雕……对,眼前这两位不就是那两位吗?呵,那个红衣小女孩一前一后判若两人呀!

傅足心中唏嘘,时间真的可改变一切。

既然庐山真面目已露,也就无须再度遮掩。

明心竹摘下斗笠,微微笑说:“三位既是玉树临风,又是深情厚谊,叫人看着真是倍觉生命如此美好。今日得以邂逅三位,真的很高兴。”顿一下,“香儿,我们走吧。”转身,欲去。

什么,这么快就走啊?

花香儿老大不愿意,跳过来摇着她的手嚷求:“姐姐,等会儿再走吧,好姐姐。”

明心竹微笑说:“行啊,我走,你留下。反正你知道如何找到我。”依然执意要走。

花香儿无奈,只好说:“好吧,我再说一句话就走。”

她一个步子跨到傅足面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说:“你知道我叫什么?”呃,很笨的问题。

傅足笑说:“一朵美丽芳香的小花。”

花香儿开心,笑,宛若轻盈动听的风铃声。

小色转头嘻嘻笑说:“什么呀,根本就是一朵毒辣的小花。你走好,我们不送喔。”

花香儿笑说:“有机会一定让你额头高洼不平,做你眼中名副其实的毒辣小花。再见,各位。”

她们走了。

三个家伙目送她们曼妙的背影消失在绿色的地平线上。

突然,听到茶主丈夫嚷嚷:“哎哟哎哟,媳妇你轻点,我耳朵可是肉长的。”

呵呵,妇人正在拧着她丈夫的耳朵,嗔怒:“哼,你也不是好东西,一双眼珠子都快跟着人家姐妹俩飞去了。”

丈夫不服,非常勇敢地反驳:“你就知道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在注视那两位美男子。”

哈哈哈——

傅足等三个家伙看到这一幕,大笑,跑开。

仙铭搂着傅足,说:“你发现了吗,明小姐爱你的师父?”

傅足点点头,说:“是,看出了。她在提到我师父时,眼睛里充斥着几分惆怅。还好她是开朗之人,对于得不到的感情也不郁郁寡欢,你看她气色很好,精神饱满。我师父以前总是用笛子吹着一首十分悲伤的曲子,我估计是怀念他过逝的妻子的。你说我师父很好吧,从一而终的好男人,少见少见。”

仙铭说:“我不知道好不好?这种感情我从来不想要。”

他将头歪在傅足肩上。

“走路也要靠着,你真是懒得可以。”傅足笑说。

“要么你懒,你靠着我。”仙铭慵懒地说。

“又发神经了是不是?”

“嗯,我发神经,你不会生气。”

“也是奇怪,我对你就是生不了气。”

“因为我们是一对。”

傅足打他。

仙铭跳到后面拥住他,说:“你看河里的倒影,我们像不像一对?”

他们紧挨岸边行走,水平如镜的河面,两人紧密接触,面带开心笑容。真的,一对开心的兄弟。

傅足转头看着他,彼此笑。

忽然,一只鱼儿从倒影处跳出来透透气,一圈涟漪泛开。

“仙铭,如果我不是现在的傅足,你会当我是兄弟吗?”

“会的,只要我遇见你。”

“如果我不是现的我,只怕你很难遇见我。”

“不错。那么你会开心地过你的日子,我会与天琴王赌气到生命最后,郁郁而终。如果我遇见不是现在的你,你会做我兄弟吗?”

“会,我喜欢朋友,我相信一见投缘,无论乞丐还是王子。”

“我们是不是臭味相投?”

“是,非常臭味相投。”

呵呵呵——

“嘘——”

小色竖起食指在唇边,示意噤声。

啊,到了!古灵的建造在田园之中的家。

三十多米开外的前方,红顶白墙的几座精舍呈四合之势,围着白栅栏,外边左有碧竹林,后依小鹿岭,右是黑松林,前植鲜花田。一条小河将花田一裁为二,水声淙淙。河上架着比较精致的白木桥。哗,住着这样舒服的地方,简直比神仙还逍遥!

冲啊!

三个家伙向前冲,竟然争先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