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那其实是我(77)

任晓敏去世和好兄弟陈朋结婚这两件事,都让陈路凡很难过。

但是在那之后发生的另外一件事却让陈路凡更难过一万倍。

也正是这一件事,让陈路凡彻底离开了大上海。

陈路凡酒醒以后,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和许闲吉等几个兄弟一起回上海。

先是给侯彩云打了一个电话,跟她唠叨了好一会儿,然后告诉她自己明天再回去。

陈路凡和侯彩云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虽然依然还不是每天都在一起住,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也一直都非常非常忙,但两个人的感情确实很稳定。

就这样,通过电话以后,陈路凡自己一个人又在安徽财经大学逛了好久。

再然后在新校区郝清清的宿舍前,他违背了自己当初对郝清清的承诺,给郝清清又打了一个电话。

但这一次接电话的却不是郝清清,而是她的老乡兼好同学张影。

张影在电话里告诉陈路凡,让他赶快到四川去,但是在电话里却没说是什么事情。

但从张影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起,陈路凡就知道肯定是糟了,而且是彻彻底底地糟了。

在火车上,陈路凡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回想着他和郝清清在5.12那一天最后一次通话的细节。

确实,那一次通话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问题,只是陈路凡在当时没发现而已。

那一天是5.12,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而郝清清当时说她已经结婚了,却和陈路凡连续通了那么长时间的电话,难道她当天不应该和老公在一起的吗?至少也应该和老公通个电话不是?

还有,她当时就说脑袋疼,任晓敏去世之前也和陈路凡说过她的脑袋疼,而陈路凡当时就觉得有点怪异,只是没想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已。

还有,她那么强烈的要求自己以后不要再给他打电话,这本身就不合情理。

陈路凡现在已经不记得当初她是怎么和张影见面的了,只记得那一天大概是早晨十点多钟,经过了一路的沉默以后,张影把他带到了郝清清的坟墓前。

坟头上的土还是新的,没有墓碑,那一片小山包周围还散落着很多白色的纸花和纸钱,就连坟头前纸钱的灰烬还很新鲜。

陈路凡用手摸上去,就像刚刚燃尽一样,还带有郝清清的体温。

三年半啦,距离郝清清和他分别,恰好是三年半的时光。

三年半的时光,可以改变人和事。

但陈路凡永远无法忘掉永远抱在怀中的郝清清的味道,以及那并没有很多次却永远也忘不掉的郝清清的体温。

在郝清清的坟前,张影给了他一个纸袋。

然后陈路凡问张影,郝清清是什么时间去世的。

陈路凡一开始还真没太在意这个具体时间,可是在想了一小会儿之后,抑制不住满腔的热泪,当着张影的面,放声大哭了起来。

原来,郝清清去世的那天,正好就是他和任晓敏聊天的那一天。

在时间上也完全相同,和今天一样,都是早晨十点多钟。

然后陈路凡也明白了,任晓敏对他说“因为有你陪着呢呗”,其实是郝清清在天堂里对他说的。

任晓敏对他说“但是你也得抓紧了陈大哥,彩云姐对你那么好,你不能辜负她的。而且你虽然才27岁,但看起来都已经那么老啦,比彩云姐还老呢。”,其实也是郝清清在对他说的。

“那我们一起加油哦”,还是郝清清对他说的。

陈路凡以前是个唯物主义者,他从来不信鬼神一类的。

尤其在小时候,他睡觉的西屋里赫然正供奉着两尊菩萨像。

但是他从未见过菩萨有保佑过父亲陈完全一家。

所以他真的不相信这个。

但是从那以后相信了,因为陈路凡到达郝清清墓地前的这一天,距离郝清清去世,也正好是十四天。

在陈路凡的老家有一个习俗,妻子去世第十四天,正好是丈夫给妻子扫墓的时间。

第一个七天是儿女祭拜父母,第二个七天是夫妻间相互祭拜,第三个七天是父母祭拜儿女。第四-第七个七天任何人都可以来祭拜。

那一天,张影是什么时候走的,陈路凡已经不记得了。

陈路凡小时候的记忆力特别好,很多事情都能非常清楚地记得,一直到今天都不忘。

但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记忆力真的是越来越差了。

陈路凡是在第四天踏上返回上海的列车的。

在那之前,他每天早起都会去墓地陪郝清清说说话,晚上再回到小旅馆里。

郝清清的老家,在成都市下面的一个叫临安的小村子里,距离小镇大概有十里路。

这点距离对陈路凡根本不算什么,一小会儿功夫就走到了。

临行前的那个傍晚,他把已经佩戴了整整九年的腰带,埋在了郝清清的坟前。

在陈路凡的老家有一个习俗,如果妻子先于丈夫去世,丈夫就应该把自己的腰带随妻子葬下。

陈路凡也不是空着手踏上回返上海的列车的,除掉张影给他的那一个纸袋以外,还有一只背包,里面装着阿喵。

阿喵是陈路凡临行前一天的中午,出现在郝清清墓地的。

但陈路凡可不是第一次见到阿喵,而是早在2004年刚过完春节就见过阿喵了。

当时的阿喵还是一只小小猫,还没断奶呢,是陈路凡和郝清清两个人在校园里散步时捡到的。

两个人都觉得小家伙儿很可怜,就由郝清清把它收养了。

郝清清去世以前,本来是打算把它交给张影的,但张影带着它给郝清清送葬以后就不知去向了。

为此,张影还特别给陈路凡道歉过。

阿喵很乖很乖,好像依然还记得陈路凡的样子,在墓地里见到陈路凡以后,围着陈路凡喵喵地叫了两声,然后就再也没离开过了。

回返的火车上,也乖乖地趴在陈路凡卧铺车床头的背包里,只有在夜深人静以后才会对陈路凡轻轻叫几声。

然后陈路凡就会带它去洗手间方便一下,或者就趴在陈路凡的怀里,陪着他一起度过那最难眠的漫漫长夜。

陈路凡很喜欢阿喵能轻轻地趴在他的胸前,或者是耳边的肩膀这里。

陈路凡很喜欢听阿喵的呼噜声,无论有多么大的烦心事儿,只要阿喵能轻轻地呼噜几声,陈路凡的心都能马上静下来。

这个习惯从火车上就开始了,一直到阿喵去世之前始终都没变过。

临安村,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小村子。

郝清清自小是和奶奶一起长大的,奶奶在郝清清去世前一年也去世了,距离郝清清的墓地不远,一抬头就能看得见。

郝清清的母亲也在很早以前就因病去世了,父亲是省里的一个官员,一个很不错的官员,级别也不低。

后来也再娶过妻子,也有自己的孩子,这些早在大学期间郝清清就告诉过陈路凡。

但他还是很不错的,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郝清清从小学开始就是在成都市读的,也都在他的家里住。

但陈路凡没见过这个男子,因为他和他都不需要。

男人嘛,都是强者,都坚强得很,都是不需要安慰的。

而且一直到今天,他可能也还不知道陈路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