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难过的年关（14）
小的时候，最犯愁的另外一件事情是过年。
过年，对于别的小朋友来说是新衣服、压岁钱以及各种好吃的。
但对于陈路凡来说，却意味着络绎不绝的上门来讨债的人。
讨债的人主要可分成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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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类大致可以被称作是高利贷债主。
那些年真的是很困难。没有钱用，又急于给父亲看病，自然就只能借高利贷。
利率倒也不是很夸张，每年24%。也就是说，如果借1000块钱，到年底就要还人家1240块。
可不要小瞧这24%，这样的利率其实是非常吓人的。
一般来说，想连本带息都还上是不可能的，通常都是到年底的时候只还利息不还本。
但即便这样，往往是才过了三四年，付出去的利息可能就已经比本金还要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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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类人主要包括：农村赤脚医生的医药费；有拖拉机的人家帮我家铡牛草、玉米脱粒等各种农业生产方面的费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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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种债务，从1983年开始，一直到我大学毕业以后了才彻底还清。
印象最深的是拖欠邻村“陈二子”医生的医药费。那一次是在我大一那一年，也就是2002年夏天。
那时候父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而三姐也已经工作很多年了，全家也已经全都从向阳屯搬走了。
三姐回老家向阳屯给父亲扫墓，中间经过邻村，本来都已经走出去好远了，却被“陈二子”医生从后面追上了。
那一次还欠“陈二子”医生总计有900多元钱。
三姐很难过，而且身上还真有那么多现金，当然也没有赖账，就直接把这笔钱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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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三姐讲给我听的时候我已经参加工作了，却依然还很难过。
我从来没怨过“陈二子”医生，相反我还认为还人家900块都是少的。因为这900元钱是积攒了很多年才到900元的。
陈路凡甚至都认为，即便还人家9000块钱可能都不过分。
我只是怨那个时代，怨父亲的病和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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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人家9000元，确实算不得有多么过分。
1985年前后，我们那里的小学老师，一个月的工资全部加起来也才只有三十六元五角钱。
我们一个体育老师，就因为发工资的时候少了5毛钱，就和校长李福春打了一架。
等到2002年，小学老师的工资已经涨到1000多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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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每到过年，家里从来都是要到腊月二十八才会到集市上置办点年货。
这一天叫做“穷棒子集”，年货会特别便宜。
因为这一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个集市了，如果再不抓紧把年货处理掉，就要变成废纸一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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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我最羡慕的是，别人家能够在大年三十这一天的早晨吃一条鱼。
很大很大的一条，有很白的肉质，用东北大酱，在屋子里专门用来取暖的火炉上来炖。
满屋子的香气啊，真的太诱人了。
要么是那种很便宜的鲅鱼也行。
鲅鱼，从外表看和秋刀鱼很像，是一种海鱼，但是价格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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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燃放烟花。
在7岁以前，父亲是很喜欢买烟花给我们玩的，而且还会买很多很多，这一点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非常非常漂亮的烟花，不仅只有“二踢脚”和那些长长的成串的小鞭炮。
像钻天猴儿，小飞机，魔术弹，闪光雷，公鸡下蛋啥的，种类还是非常丰富的。
父亲喜欢给我们买烟花燃放，这与父亲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父亲小时候家里就很穷，他就很喜欢热闹，等后来成家立业了，就喜欢买烟花来放，图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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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没生病以前，全村的小朋友都会来我家观看烟花。
但是父亲生病以后就不行了，只买几个二踢脚外加一小串鞭炮，在年夜饭和的时候放一放就行了。
那时候我还小，就想不通，就在家里很难过，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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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要小瞧鞭炮这件事。
因为在1995年以前，甚至一直到今天，老家都还有相互比拼谁家的鞭炮放得更多更好的习惯存在。
谁家的鞭炮越多，谁家就越会有面子。
至今还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最有名的有两个品牌。一种叫大地红，另外一种叫啄木鸟。
有钱人家在年夜饭的时候，都会燃放3万响一串的。而我家只会燃放500响一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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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年最难过。
父亲看见我在上一年实在很难过，就在这一年把烟花给买了回来。
但被母亲知道以后，硬是把烟花给退了回去。
那一次真的很难过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