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病人撂狠话,你真的是校医吗?”

狐疑的眼神往下移到对方挂在胸前的识别证,和印在上面的三个字───裴守一。

“这包药只能暂时止痛,记得去看医生。”

从口袋拿出胃药和处方笺递给周书逸,却被高仕德早一步拿走,看著两个人的互动,裴守一弯下腰勾起嘴角,把脸贴向闹胃疼的人,冷冷地说。

“这礼拜的饮食记得清淡少油,如果你真的想死,我不会阻止。”

说完后直起身体,斜眼看着坐在病chuáng旁的人,问:“你确定是这个蠢蛋?”

高仕德瞪了对方一眼,起身走到饮水机前,用纸杯装了杯温水后回 到病chuáng旁边,撕开药包把胃药倒在手心,和温水一起递到病人面前。

“把药吃了,躺着休息一下。”

“嗯。”

周书逸接过纸杯,混著温水吞下能缓解疼痛的药片,用手压着肚子慢慢躺下。

“睡吧!”

高仕德拉起保健中心的薄被盖在周书逸的胸口,直到chuáng上的人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才用眼神示意穿着白袍的校医和自己一起出去。

较晚离开的裴守一拉上保护隐私的帘子,让身体不舒服的学生有个能安心熟睡的空间,然后走到办公桌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和自己有相似轮廓的男孩。

“你在害怕什么?既然喜欢就直接跟他说。”

“他不会喜欢我。”

“不懂。”

男人脸上的困惑,仿佛“喜欢与不喜欢”这种问题,比医学系时要背诵的两百零六块骨头的拉丁原文还难理解。

高仕德扬起苦笑,说:“情感障碍的你,不可能懂。”“……”

眉心,紧紧皱起。

记忆中也有一个人,露出同样的表情。

然而难得波动的情绪仅仅泛起几许涟漪,很快便随着毒舌的反击,平淡成毫无水纹的湖面。

“既然他不喜欢你,就放弃吧!继续纠缠下去根本自nüè。”既然知道不会有结果,为何还要犹豫?

为什么还要用朋友的身分,痛苦地待在对方身旁?

高仕德叹了口气,回答:“因为除了喜欢,他还是我的天使,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小五的时候遇见了他,那时候爸妈离婚,我很难过,可是看着比我更难过的妈妈,我只能假装坚qiáng……”‘喂!你怎么了?受伤囉?你还好吗?’

躲在放学后的校园,抱着膝盖坐在楼梯上哭泣的他,因为陌生的声音抬起了头,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孩歪著脑袋站在面前,好奇地看着自己。

‘你为什么哭啊?’

‘我爸他不要我跟我妈了。’

‘可是你还有妈妈,不像我的妈妈……已经去当天使了……’男孩拍着他的肩膀,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著安慰的话。

‘不然这样好了,我把我的爸爸分给你,反正我跟他在一起也没什么好事。’

‘哪有人把自己的爸爸随便给别人的。’

‘也对,不然我把我自己给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来找我,我给你靠!’

那天,他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

三乔国小五年一班,周书逸。

于是拜托母亲让自己转学,转到有天使的那所国小,然而再次见到男孩时,对方却不记得那天的相遇?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递给他擦拭眼泪的手帕,也不记得曾经给出的承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来找我,我给你靠。

在男孩眼中,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转学生;而他,则是基于责任不得不带转学生认识校园,不得不告知课程进度以及需要缴jiāo哪些作业的“班长”。

上课,他们的座位隔着三个走道;下课,男孩和簇拥他的小伙伴们开心地去操场上打球;放学后,周书逸不是被司机接去上钢琴课,就是和隔壁班的方政文一起去找某个就读国中部的大姊姊。

“高仕德”不曾在男孩的世界里存在,直到期末考时因为数学考卷 的一分之差,成为榜单上的第一名,站在红色榜单下的男孩才第一次转头看向自己。

‘你就是高仕德?’

‘对。’

‘可恶!我记住你了!’

男孩扔下这句话后,抹着眼泪哭着跑走。

于是,他发现了能被对方注意的方法,就是在比赛中取得第一名的成绩。

只有这样,那双漂亮的眼睛才会看见自己,才会偶尔和他说上几句话,即使那些话不是“可恶!为什么我又输给你?”,就是“高仕德,我讨厌你!最最最讨厌你!”……

所以自己无论功课还是各种比赛都十分优秀,还要感谢周书逸,否则按照自己的个性,才不在乎是不是第一名。

“你行啊自nüè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