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安从司马北家里出来，在马路上步子凌乱。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荒凉。这样的夜，深重得喘不过气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爬满了一张脸，淡淡的妆也花了一脸，眼线的黑融进眼泪里，两道黑线留在脸颊，显得狼狈。
人家说七年之痒，连七年都已经过了的情侣却还是不能走到最后。没有婚姻的爱情死无葬身之地了，李安想大声喊大声骂，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依依呀呀的引来旁人侧目。在爱情逝去的时候，脑子里回放的片段像是在凌迟一颗心。
大一第二学期的时候，司马北拿着吉他在寝室楼下唱歌，往来的人都在停下脚步来张望这场故事的开始。司马北在大学里是风云人物，学生会主席，十佳歌手，和他一起走在路上都会被小女生们多看两眼，从开始的不习惯到能笑着和他开玩笑。
第一次牵手在食堂里面，第一次接吻在图书馆，为了能天天在一起进同一家公司，刚工作的时候不适应环境是他笑着开导自己，在生日的时候避开同事朋友单独庆祝，在李安耍赖的时候他背着李安走过一公里的长长的路，每年元宵节都要一起过，每年圣诞约定要看一场电影……
这么长时间的故事，回忆起来都觉得心累。每一次开心的记忆现在都像是在嘲笑自己。
“喂，大姐，你没事吧？”清朗的声音，学生摸样的男生小心推着李安的肩膀。
“关你屁事啊！”李安大声的回话，恶狠狠的。
男生递了纸给李安，李安没有接，只是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无非是引来一些无关的人的不怀好意的揣测，或是带着善意的同情心。在这样急切归家的夜晚得到这样的回应，心里揪得很紧。
李安找了酒店来住，尽管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却从来没有住过酒店，当然归结于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哪里也不能去的情况。闺蜜是已婚妇女，这时候应该是一家人和谐或是吵闹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插上一脚显得更加凄凉。家里，爸妈肯定会围着问东问西，而现在自己脑子一团乱。这么熟悉的城市，忽然找不到去的地方。
一直尾随的背着大背包的男生在见了李安进了酒店之后才转身走，脸上透着点担忧又有点不符合年龄的理解和透彻。
李安倒在软绵绵的**，打电话叫客房服务，点了一大堆吃的东西。吃东西的途中脑子一空，但是看到整齐一碟虾摆出的好看形状的时候，不可抑制的想吐，看着盘子也能联想到哪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那是他们一起选的床，李安冲到卫生间似乎要把刚刚吃掉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一样。折腾了一晚上终于没劲了，却这样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闪过很多念头，以前做过关于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的选择题，那个时候还年轻的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个选择，原来，所有的感情都面临着这样令人难堪和失望的问题。
在**一直睡到下午，司马北打电话给她。李安拍拍脸起来接电话：“喂？”
“是我，你到哪里了？我在路上，但是堵上了，要是你先到就找地方吃点东西，别傻里傻气站在出站口等，天气冷。”
“嗯。”李安声音闷闷的。
“怎么了？听起来不太高兴，遇到什么麻烦？”两个人熟悉到就算是一个语气助词或者只是一声叹息也足以分辨对方的情绪，司马北握着电话看着前面排起长队的车有点急躁。
“没有，我已经到了。不等你了。”
“生气了啊？我这踩着时间溜出来的，体谅体谅嘛~”带着司马北特有的撒娇的口气。
李安捂着手机避免呜咽的声音让他听出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哭了？你在哪里？”一连串又急又快的问句。
“没事，就是喉咙痛，没别的。好像感冒了，我先回去，外面太冷了。”
“那我直接开回去。”
29岁够做到是事情是什么？李安大概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强大到重新补妆，对着镜子里轻轻一笑，将眼睛一圈敷上冰袋，仰躺在沙发上，然后就可以对着司马北说：“以后再也不出差了，黑眼圈老大了。”
“哪里？来，让我看看。”司马北拿开冰袋，凑过去吻李安的眼睛。
李安不自觉往后面一缩，双手撑住他的胸膛：“我爸妈在呢，别闹！”
“都要结婚了还这么害羞可不行。”司马北拉起李安的手，直起身子。
李安心里抵触这样的接触，趁着要端菜抽出手来，司马北依然坐在李安旁边，布菜、和家人聊天。李安适时的说上一两句，饭后推说坐火车太累了，回房间睡觉。
头一碰到熟悉的枕头，鼻子一闻到熟悉的味道，闭上眼就睡了过去，实在是太累了。司马北进房间来，看着已经睡过去的李安，摸了摸她深的眼袋，掩了掩她的被子，如果要结婚，李安是他最希望结婚的对象，就算在一起这么多年也从没有过别的念头，喜欢她爱她，想要对她好。
李安一觉醒来是半夜，打开床头灯，看到字条，是司马北写的：“明天也好好休息，我批你的假。”为什么？为什么可以一边这样细致对自己好一边和其他人上床？
默默看了字条好久，塞进抽屉里，忘了要找东西吃的初衷，关上灯继续睡，明天醒来就是新的一切，而所有的难过和伤心都成为过去。
早早去上班，再做出决定之前先这样过着。到了公司，却发现新的人事调动，难怪司马北昨天一脸欲言又止，原来升职了。而新的经理不是从原来热门的候选人里选出来，而是新的一位叫程明珠的从没听过的人。
关了关于人事调动的邮件之后，听旁边的人在八卦新的部门经理，据说是老板的女儿，降落伞……李安对这些不热衷，看了眼原本热门的接班人陶陶，此时正埋头工作，抿紧的嘴角泄露了些许情绪。叹了口气，继续开下一封邮件。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新上任的经历，程明珠。”人事部经理亲自带过来，大家起立。
“程经理。”陶陶微笑着上前说了句，然后握手。
“谢谢，我叫程明珠，你们可以叫我明珠，我没有英文名字，别叫我程经理了。”巧笑嫣兮大概就是放在这里形容的，一小段话被说的极为有女生的情绪，像是撒娇一样。
李安站在那里，不动也不笑，程明珠走过来，伸出手来：“李安？我听说过你，司马不是说你请假吗？身体好点没？”
“今早上起来觉得好很多，就销假了，还没来得及说。”李安木然的回答。
“我才刚刚来，业务上面有很多不熟悉的请大家多包涵，也希望大家多配合我的工作，今天下班一起聚餐？我请客，也好多熟悉熟悉，好吗？”声音不大不小的，眼神扫视一遍，然后落在李安身上。
“好啊~当然好。经理请客哦~”
反应很好，只有李安一人依然没多大兴趣。只是不能这个时候说，不行我不能去。李安掐着掌心回格子间，对着电脑两眼没有焦距。
是她，那晚上在镜子里见到的人就是她，程明珠。虽然那时候没现在这么得体又美丽，光线也不甚明亮，但是李安知道，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