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纱衣被风轻轻撩起,隐隐约约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姿,女子伸长手臂,露出一截凝白的手腕,指如削葱,宽大的袖子覆住面庞,那绝美的容颜隔着层层薄纱若隐若现,勾人心魂。

长乐莲步轻移,微微退后了几步,忽然袖子一甩,那绝世的容颜便印入了所有人的眼里,我听见底下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长乐口若丹砂,面如海棠,一双大眼盛着浅浅的笑意,她随着琴声旋转,飞舞,纤足轻点,衣袂飘飘,恍若飞仙。

“果真是九州第一美人,太美了”底下有人不停地赞叹“这霓裳舞也名不虚传,真是美”

“……”

我笑了笑,转过脸看小五“小五,你觉得长乐跳得怎么样?你们神族跳舞最好的有没有长乐跳的好?”

“不错”小五清冷的侧脸上带着些许赞赏。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神族跳舞跳得最好的有没有长乐跳得好呢”我不依不饶地追问。

“神族跳舞跳得最好的就是妁夕了”身后有一道声音不紧不慢地传过来,我扭过头去看,玄彻正端着一杯酒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妁夕……”这是我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她到底是谁呢。

“嗯,她是神族的蓬莱神女,美貌在这九州之上只被你妹妹独孤长乐拔了一筹,位列在第二。琴律舞蹈,书画上皆颇有造诣”玄彻浅浅地抿了一口酒,神色淡然地开口“反正你是比不上了”。

要你管啊要你管,我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接着看长乐跳舞。

“她自幼倾心于九濯,据说此生还非他不嫁”玄彻的声音从后面不停地传过来“天帝也挺喜欢她的,还有意促成这门亲事”。

玄彻这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我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努力挣扎出一个笑容,告诉自己不要理他不要理他不要理他。

“我只把她当作妹妹,你莫要多想”小五转过来看我,看我这副模样,嘴角浅浅勾起“长安你这是,吃醋了么?”

“没有没有,我吃什么醋”我摇头否认“这有什么醋好吃的”。

小五盯着我,眼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好吧好吧,我就是吃醋了,我垂下眼闷闷不乐地开口“虽然我从未见过妁夕,可我想她应该是位聪明伶俐的美人,她还是神族的蓬莱神女,地位又高,还只倾心于你,这样好的姑娘,怕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吧”。

“她再好,也不及你”小五转回头看长乐起舞“所有人倾慕的,不过是那容颜罢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

“我只想携一人之手,陪她看沧海变幻,看云层翻涌,这便足矣”他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的满足来“我独自活了这么多年,却始终寻不到那人,直到遇见了你。你与其她女子皆不同,你总让我欢喜,你让我,不再是一人”。

怎么办,想不到小五他也能说出这样含情脉脉的话来,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咽了咽口水“小五,你对我真好”。

“喂喂,你们两个够了啊”玄彻在后面气得直嚷嚷“怎么一天到晚尽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不害臊”。

“长安,长乐就快跳完了,下一个便是你了”苏姨自桌子的那端对我说“多注意着点”。

“哦”,我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低头调试箜篌。

长乐一曲舞完,底下各族的人兴致高涨,举着酒杯在下面大喊,一时间场面有些热闹起来。

“听说魔族的大殿下今日可是有备而来的,不知道要为我们弹奏什么曲子呢”底下有人问。

“听说这大殿下身子不好,不轻易出来的,今日有幸得见一面,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一人轻轻地叹道,另一个人立刻接上话“她的模样你肯定是见不到的,据说她一直戴着面纱,从不在人前露脸”。

自从恢复灵力后,身边的风吹草动我都能清楚地察觉出来,我动了动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觉得十分有趣。

“哎哎,别讲了,她要出来了”,底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抱着箜篌,慢慢走了出来,红裙随风摆动,面纱也微微飘动着。小五站在我身旁,长身玉立,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显得他越发高贵大气。

我缓缓坐在梨花木凳上。纤指拂过琴弦,发出清脆的声音。

试过了音,我对着小五点了点头,他拿起萧,开始吹了起来。

轻拢,慢捻,复挑。熟练地拨拨动着琴弦,声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旋律婉转悠扬,柔美却不失刚硬,小五的箫声似风,绕着我的琴声一圈一圈扩散开来。

起初,琴声低缓,慢慢地,慢慢地变得激昂起来,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其中,声音越来越激越,等到了最高昂的时候戛然而止,一切回归于平静。

收琴,起身。

小五淡淡地瞧了底下的人一眼,只见他们呆愣在原地,似乎还沉浸在琴声中一般。我轻轻笑出声,朱唇轻启“魔族长公主独孤长安多谢各位今日的远道而来,特意选了这首曲子,不知各位可还满意?”。

“好”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鼓掌叫好,旁边一圈人纷纷鼓

掌。我缓了缓,放松下来。还好,总算是给父尊撑起场面了。

“不过这把箜篌好像有些眼熟”一位手执折扇的青衣男子仰起头朝着我怀里的箜篌看“我想想,这不是上古神器千音箜篌么,我记得它原来是叫般若的,不过后来被神族的人取走珍藏,才改了名字叫千音。它现在应该在神族才对,怎么出现在魔族了?”

“你是何人?”见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到了我怀中的箜篌上,我望向父尊,见他点了点头,我才放心地开口问道。

“在下不才,不过是鬼族一名小小的炼药师”他轻摇着扇子,笑容浅淡“但是对各类奇珍异玩颇有兴趣”。

父尊望着我,问“长安,这把箜篌果真如他所说,是神族珍藏的上古神器么”。

我知道,父尊并不在乎它到底是不是神器,他想问的是,这把箜篌到底是不是神族的东西。

我犹豫了片刻,一旁的小五却淡淡开口了,“不错,这的确是神族的东西”。

我心里凉了半截,小五你现在插手不是来添麻烦的么?

“你是何人?”果然,父尊注意到他,有些不悦地开口问道。

只见小五不卑不亢地走向前,对着父尊行了个礼。

然后我听见他说:

“神族太子九濯”

这下真的要出大事了,我悲哀地想。

我明显看到父尊脸上的震惊,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站了起来,所幸苏姨在他身旁,对他轻轻说了几句什么,他脸上的神色才缓了过来。

“你身为神族的太子,不在九重天上好好呆着,来我魔族做什么”父尊盯着他,眼神冰冷。

“四百年前我身受重伤,得蒙魔族长公主殿下相救,于是便在此处住下,现如今我伤势已无碍,特此拜谢救命之恩”小五对上父尊的眼睛,神色自若。

“长安,确有此事?”父尊抬眸望我。

“禀父尊,长安当日在招摇山上见他昏迷不醒出于一片善心,救了他回来”我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长安也是近日才得知他是神族太子,本想寻个时间告诉父尊,只是一直不得空”。

我这样仔细地说,是要父尊您明白,我也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救的他,您老可千万别动怒。

“那好,如今你伤势已好,便回你的九重天去”,父尊这是在赶人啊。

“我还有一事相求”小五依旧浅笑着,神色不起一丝波澜。

“拜谢也谢了,你还有什么事?”父尊皱着眉瞧他。

“魔族的长公主殿下心底善良,温柔可人”小五牵起我的手“我与她两情相悦,所以希望魔尊能应允了这门亲事”。

“呵”父尊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小五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峙着,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父尊……”我弱弱地开口“这件事我们随后再议吧,现在底下人这么多……”

父尊不理我。

“那个,小五,我们的事等会儿再谈吧,现在人很多,别让别人看了笑话……”,我扯着小五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小五不理我。

我默默地放开小五的袖子,抱紧怀中的箜篌,抿着嘴瞧了瞧底下,下面一大片人此时都定定地望着上面,不明白上面发生了什么。

“长乐,你去换声衣服,准备跳一曲霓裳,长安,你回来”苏姨从后面袅袅地走出来,长乐在她身后点了点头,转身去换衣服。

我顺从地点点头,抬起眸子看了小五一眼,他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尊上,先让他下去吧,此时人太多,被别人看见”辛媚皱着眉,柔声劝着父尊“莫要扫了今日的好兴致”。

“罢了”父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此事稍后再议,你先坐下吧”。

小五终于动了动,朝我走过来,我急忙拉着他坐下。

乐曲声响起,我瞧见长乐戴着面纱,自后面娉婷袅娜地出来。

她换了一袭粉衣,头发绾成了飞天髻,饰以一枝碧玉簪。她微眯着眼,若仙若灵,

她微仰着头,露出一截凝白的手腕,踩着乐曲声旋转,弯腰,跳跃,周围一圈的舞女都附和跟随着她的步伐而动,在外面将长乐团团围住,再慢慢散开来,就像是花开一般。

忽然,所有舞女像中间靠拢,将长乐的身影埋没了,只能瞧见她们粉红色的裙摆,下面所有人愣愣地瞧着,不知道她们究竟在做什么。

我心情激动地拿起面前的桂花糕塞进嘴里,扭过头对小五含糊不清地说“小五你快看,最精彩的部分要来了”。

“他知道的”玄彻在后面不咸不淡地开口“这舞妁夕也会跳,他早看过了”。

又是妁夕……我愤愤地咽下桂花糕。

一阵惊呼声响起。

长乐突然从一群舞女中跃起,粉色的花瓣自天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她眼波流转,面神色柔和,恍若天上的神女般翩翩落下。

不知何时,她外罩的纱衣已然不见,只留下一件修身的粉色束胸襦裙,一

条粉色绸缎轻柔地缠绕着她洁白的手臂。

只见长乐抓紧绸缎,或旋转,或挥舞,姿态万千,妖娆动人。

我望向台下,果不其然,一众人都痴痴地望着长乐,无法言语。

她低眉,那一个眼神便带有千种风情,我想饶是谁也无法移开目光的吧。

可是有人却没有看她,而是直直地盯着我。

我感受到在一处角落里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窥探着我的一举一动,可是我却无法明确感受到这道目光的来源,我起身,想看个究竟。

我刚刚一起来,小五就拉住了我,我低头一脸不解地看他。他并没有抬头看我,只是低声对我说“不要去,此人非比寻常”。

小五你也真是厉害……这样你都能知道他是谁。

我默默地坐下,又拿起一块糕点,却再没有胃口去吃了,只是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那道目光,仍是紧紧地盯着我。

一曲终了,长乐低头退了回来,我便打算顺道送她回偏殿,顺便出去走走,宴席虽然热闹,可是也有些闷得慌。

因为只是送长乐回去,所以小五还在席上没有过来。

我走在长乐右边,心里想着该怎么让父尊同意这门亲事,一边想一边走,直到长乐尖叫一声:

“长姐!”

我忽地抬起头来,却发现身旁早已不见长乐的身影。

“长姐,我在这”,听声音像是在后面,我扭过头望去,果然看见了长乐,还有……她身旁的男子。

那人一手搂着长乐,他低着头,戴着面具,面具上的笑容诡异而又神秘,而他怀里的长乐正一脸惊恐地瞧着我。

这人绝非等闲之辈,他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身边劫走长乐,而我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当然,也怪我太过大意。

而且这眼神……我想他就是在宴席上一直盯着我的人。

“独孤长安”他首先开口说了话。

“知道就好,快点给我放了长乐”这种人见多了,在凡间游玩时总碰见一些地方恶霸,强盗土匪什么的,一出来就是这样的场景,于是我连他的名字都懒得问,只想让他赶紧放人。

可是我忘了,这里不是凡间,能出现在这里的也绝不是“人”。

“如果我说我不想放呢?”他摇摇头,拒绝。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伸出右手,暗暗运气。

“是吗?”他挑了挑眉,环绕在长乐颈中的手往里面紧了紧,长乐白着一张小脸,大口喘着气。

我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灵力修为还差了那么一点,胆子也小了一点。

我叹口气,收回手:“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自然是有求于你”他也微微松了松手,长乐的脸色立刻缓和了些。

“我可没见过有你这样求人的”我冷笑,略带讽刺地瞧着他。

“如果不这样,你怎么会帮我呢”他狡黠地冲我笑,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他有点可爱。

“那你要我做什么?”我问。

“我要你,杀一个人”他眯起双眼,周身弥漫起一股杀意。

“谁?”笑话,我无缘无故杀人干嘛,再说了,杀人可是一件逆天的事,我肯定要三思而后行。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是谁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地去杀。

“九濯”

九濯?你知不知道他可是我未来的夫君,大哥你找杀手就找杀手吧,现在居然找我去杀他,这怎么可能,这可是谋杀亲夫,我绝对不去做。

“我知道你就快要嫁给他了”他见我半天不说话,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可是你要明白,他再爱你,却终究是神族之人,你如果嫁给了他,你不仅会连累身边所有人,还会害了他们,我想,那时候你一定会后悔,不如趁现在杀了他,永绝后患。杀了他,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他这么一大席话,说得十分诚恳认真,于是我也十分诚恳认真地回答他“杀人这件事,我从来不会去做,杀心爱之人,我绝对不会去做”。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有些动怒了,开始用力掐着长乐的脖子,同时阴冷地笑着“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大美人”。

“你住手”我飞身而去,应该是没想到我的速度有这么快,他不得已先甩开了长乐,与我交手。

我释放出灵力,右掌凝聚起力量朝他拍去,他灵巧地躲着,凌厉的掌风不断朝我袭来。

我与他交手了几个回合,因为太久没练,加上刚历过天劫,身体还在复原,因此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我随手用灵力凝出一把剑,而他也乘势甩出了一把扇子,我们就又厮打在一处了。

眼见我逐渐出于下风,长乐一甩长袖将他缠住,我立马举剑朝他刺去,他扭动了几下,躲开了我的剑,但脸上的面具竟被我挑落了,我望见他的脸,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消散不见,而我只是呆呆地盯着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