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黑蛇

冷超凡没说话。

老憨坐在那里低着头也不说话,他很少说话,也就是刚才在讨论起不起坟事,他没有主见,这边倒一下,那边倒一下。

“三娃子,你刚才说被阴弓打着了,招了很多脏东西。这事,你能确定吗?”老爷子沉了好一会,慢慢说道。

“爸,这种事我能乱说吗,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要这么做。”

“好,那就这么办吧,我刚才想了很多,老婆子去了,咱们活人也得过。老太太那边我也去说说,她会理解的。”

“啊。”老憨似乎猛然吃了一惊,“爹,我怎么觉乎着你不对劲啊。”

“怎么了?”老爷子问道。

老憨低声说道,“你是不是和娘真能说上话,她不是走了吗?”

事到如今,他问出这么一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问得很没水平,但是我却犯疑了。他真得能和老太太说上话吗,我觉得不太靠谱,更何况老太太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常常遇到这种情况,一个鬼魂,可能仅仅呈现出一个影像,在一个角落里晃**,或者仅仅就是一种声音,而看不到它的影子。这个用玻璃的理论解释就是人体波动不能同时与两种频率的波形成共振,但是我觉他这个说法确实从一定程度能够解释这种现象,但有缺陷,因为我就不但能看到听到,而且还能打到。当然这个可能和我的命格有关系,所以对于老爷子这个普通的人来说,我觉得他应该是属于玻璃说的那个范畴的,优先考虑那种情况,并不能算上我这个特殊的群体。再者,还是老太太一直在冷超凡身边,鬼魂也是人存在的另一种形式,不可能瞬间移动,一日千里。我们平时看到的,魂魄飘忽不定,按照波共振说,其实是我们生物波的频率在变动,时而可以共振,时而不能。

“这个不说了,不说了。”说着老爷子就站起了身,就走了,我一看他走了,咱们也不能干杵在这里,就随着他一块回去了。我虽然喝得不多,但多少也觉得头有点蒙蒙的,所以我一回到家就钻进车里睡了。既然冷超凡的爸同意了可以起坟,我想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我想唯一的阻碍就是老大了。这个人说要报复,我估计以他的为人,肯定做的出来,所以我得提防着他。

唉,我这判书当的太憋屈了,我本是为人间讨公道,惩治越法之徒,不料反过来还要受人世的威胁。现在可好,连冷超凡他妈也对我耍恶,我图得什么。

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这一睡着,事就来了。还是昨晚那个穿黑衣服的女子,看不清容貌,又站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一个劲儿的求我,求我放过她,饶了她,说什么一定会改过自新,再不插足人间的事情。

我暗想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什么时候要害你了,更谈不上放过你。我开口想问,但是出奇地是,干张嘴就是说不出话来,身子也动不了,真是活见鬼。我越想越急,最后憋了很久一声怒吼,身子顿时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那女子突然一声惊叫,转身化作一缕烟飘飘呼呼地就走了。

我一下醒了过来,发觉自己一身汗。看来我错了,我本以为昨天那个梦就是一个正常的梦而已,但是现在一想不对劲,那女人到底是谁,干嘛一个劲儿求我放过她。

“不插足人间的事情”,言下之意她不是凡人,而是异类,或是鬼魂或是精怪。昨晚她说她经历多少劫难,什么天雷地火的,这样一想,是精怪的面似乎要大一点。这是未来的一个警示?还是过去的反映?

如果说是未来的一个警示,我当然无话可说。但如果是过去的一个反映,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剩下的那条蛇了,对了,剩下的那条好像就是黑蛇。她死性不改缠在大志身上,妄想躲过一劫,莫不是见到青蛇死于老乞丐的星宿之气下,方醒悟人间自有能人异士,才知道自己插足人间之事终究难逃一死。所以这才祈求我能放她一条生路?但这是老乞丐的事情,我作得了主吗?另外她现在有悔过之心,想必她早已离开了大志。

于是我拿过手机,想打电话给大志问问情况。

没想到手机上赫然显示着五条未接电话,外加一条信息。我翻了翻,全是吕思然打过来了,时间都是今天下午。我手机原来是震动状态,这个是大学形成的习惯,睡觉的时候怕压坏了就放在了车前头,所以我并没有感觉到。我翻开那条信息,也是吕思然的。内容很简单,“回来,我怕!”

我这里就迷糊了,“回来”,我知道是让我回去,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我是不可能回去的。“我怕”,这个就难以理解了,怕什么,怕我不回去?我想还是打过去问问吧,事情搁了几天,气已经消了不少。

对方关机。

我打了大志的电话,问他怎么样了。大志现在已经回家了,但是双腿还是动不了。如来如此,难怪那条蛇向我求救,感情是大志离开了医院,因为大志一旦离开了医院,她就暴露出来了,这样老乞丐要找到她还是很容易的。所以她是不是悔过,现在还不好说,因为很可能是她感到自己无路可走了,不得已才来求情的。但是现在我还不能跟老乞丐说这个事,老乞丐一旦知道了,估计撒丫子就跑回市里去了。

我透过车窗看了看,没有人,老乞丐和冷超凡不知道干嘛去了。睡了一觉,我感觉自己头脑清醒多了,我下了车四下喊了喊,没人应声。

怎么都走了,把我一个人撂在这,太不像话了。还是四处走走吧,于是我顺着门前的巷子往下走去,大概走了二百来米就没路了。巷子的尽头是一条东西走向的河,当然河里没水,所以称为沟更合适,沟的南边就是一大片田地。满目的枯色,让人看得烦躁,我呆了一会,一回头又看见那个老总了,但是距离比较远,从位置上计算,他现在应该是在冷超凡家门前,正探着头往院子里看,鬼头鬼脑的,然后四下看了看一头钻进了院子里。

他想干嘛?鬼鬼祟祟的,可能又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忙顺着巷子跑了回去。这个老总的问题大了,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发现他有问题了,冷超凡说要添坟的时候,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这个恰好被我注意到了。另外他和老大应该还有过什么交易,到底是什么,我一时还不敢说,我猜测可能是关于放阴弓的事情,因为时间都是二十多天前。但是这里有个问题,老总是大知,老大是孝子,两人都不可能是放阴弓的人。那到底是谁放的阴弓,为什么要把桑箭对着冷超凡呢。我想这个大知肯定知道,因为他是主持大局的人,殡葬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安排的。

我是一路跑回去的,所以一进院子正迎头赶上老总出来,手里盘着那两个玉球。

我说你这是干嘛呢。

老总愣了一下,然后挺着肚子把头一抬,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慢条斯理的说道,“没事,我找老憨他爹说说话!”

“那用得着鬼鬼祟祟的吗?”

“年轻人怎么说话呢,什么鬼鬼祟祟的,以我的低位谁不都得敬我三分,我有这个必要吗?”

哎呦,我心里暗想,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不就是对殡葬的仪式多懂点吗,让我来我也能玩转,有啥好炫耀的。老总看我不说话了,以为我是无言以对了,所以嘴角一撇,走了出去。

我忙问道,“老总,请问下葬冷超凡他娘的时候,是谁放的阴弓?”

“你也懂阴弓?”老总吃了一惊,转身问道。说实话,像我这个年纪的人,我估计百分之八九十不知道阴弓是怎么回事。因为殡葬下井的时候,陌生人是很忌讳跟去看。就算跟去看了,大部分只是看稀罕景的,只知道有把弓箭而已,至于有什么用,可能很少有人想起来去问,更不用说躲柳弓煞了,估计知道的人就更少了。所以老总这么问,确实是有道理的。

“我当然知道,你当时安排谁放阴弓的?他为什么把阴弓打到冷超凡身上?”

老总一听我这句话,脸色陡然一变,手里的玉球险些掉了下来,连连说道我不知道我忘了,说完转身匆匆忙忙就走了,我跟到院门看了看,已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看了看天,夕阳已经落下去了,西边的天空略微有些黄色,四下静悄悄的一片。我在院子里转了转,把这里的事又想了一下。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老总绝对参与了那次放阴弓的事,他一定知道内幕。结合他向老大讨债时老大的表现,事情似乎很明显了,老大才是主谋,花钱雇凶对冷超凡下了黑手。说白了就是老大花三千块钱买通了老总,老总因此安排放阴弓的人把桑箭对准了冷超凡。可是如果冷超凡和老大是亲兄弟,老大真得就能作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吗,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兄弟俩反目成仇的。

我正想着,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一声。“宋判书,救命!”声音非常微弱,也很沉闷,就像闷在坛子里面说得一样。我一个激灵,忙回过头去,身后就是那三间大砖盖得房子,院子里也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没有。奇怪,没有人,怎么会有人叫我,虽然声音很沉闷,但是我确实是听到了。我又仔细看了一圈,这时猛然发现中间屋的门上赫然立着一个人影,因为现在天已经擦黑了,而且那扇门也是比较老的木门(估计是以前厨房的搬过来直接用了,因为上面有过去贴的对联,当然现在已经退色了),颜色很暗淡,所以一开始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个人影。